凌双又道,“族长不知是有什麽急事,後日就要进京见您。”
封行渊敷衍地应了一声,积攒的馀怒让他很是烦躁。
族长与封行渊约见的地方是已经垮塌的帝台山旁。
山林之上一座小竹屋安静地矗立在林间,不仔细看,全然发现不了。
竹屋四面卷帘,山风拂过满是翠竹声响。
白发苍苍的老者将竹叶入茶饮,沁出满室的竹叶馥郁。
封行渊大步流星地进来,带过一阵山涧清风。
吹得四面竹林沙沙作响。
“你找我。”
老者见他进来,起身相迎,作揖行礼,“殿下。”
封行渊不拘礼数,也懒得拐弯抹角,只随意坐在一旁。
老者见状,也不与他多寒暄,开门见山道,“老夫深居简出,大业在即才赶来长安,助殿下一臂之力。”
“老夫已与淑妃娘娘有所联系,得知殿下近况,听闻殿下受而儿女私情牵绊,几番与娘娘反目,实属不该。”
封行渊闲散道,“我与她争执是私怨,与旁人无关。”
老者并不相信,看向一旁帝台山的废墟,“私人恩怨,要把帝台城也毁了吗?”
“殿下,情爱是这世上最不堪一击的东西,您心性纯良,恐会遭这长安女子欺骗,眼下自当是正事要紧,切勿贪恋这儿女私情。”
“殿下不知,这中原人,都是虚僞善变,礼仪规矩装腔作势,干得尽是些阴损肮脏的事情。”
“不如我西陵人纯粹良善,才该是殿下的良配。”
“一切等事成之後,我们自会有族中最好的姑娘,与殿下婚配。”
封行渊略过他的话,“那你觉得,如今我的正事该是什麽。”
老者气势铿锵,“踏平长安,占领大郾,洗刷我西陵耻辱,才是殿下应该做的。”
“但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封行渊慢条斯理道,“出征北襄时,你们也是这样与我说。所以我连年出战。”
“第一座城池,主帅气焰嚣张,主动进犯但不出半月就落于下风。”
“他谎称郡守叛变,杀了郡守,卷走了城中所有的金银财宝逃离。”
“等我进城时,城中百姓全部逃去了襄陵避难。”
“第二座城池就是襄陵。我打过去的时候,郡守与我做了个交易。”
“他与我约法三章,只要我同意,便可主动归降。”
“一不伤城中百姓,二不动城中粮草,三不毁城中屋舍。”
封行渊的行事逻辑向来直来直往,“我本也无意动百姓,他们又没有与我有过节,拿无辜弱者泄愤是无能者所为。”
“但要说他完全归降,我并不信,只等他漏出马脚,可是他说的是真的。”
“我们在城中休养时,有百姓见我们守约,便前来送东西。他们告诉我,襄陵腹地有黑水矿,战乱已有二十馀年,最开始是属于大月氏,北襄打进来後,就是经久不息的战事。”
“他们说,战火连年争夺腹地矿産,输赢早就不重要,他们只想活着。”
“出战是为了让家人活着,归降是不愿为上位者谋私利,能好好过活。”
“所以对于民间来说,战事是为了活人打的,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而你们教给我的,战事是给死人打的。”封行渊看着他,“你们口口声声给了我许多使命,但我一直不明白,我的使命到底是为了更多人好好生活。”
“还是让更多人去死。”
老者愣了一会儿,沉吟良久,“殿下还年轻,许多事情不是这般简单的。”
封行渊不懂,“你刚才不是还说,我西陵人最是纯粹良善,怎麽又不简单了。”
“那我族亡灵,谁可慰?”
“失地收复,罪人伏法,生者慰亡灵。”
夫人说过的,这个世界讲律法。
有的人该死,有的人不该死。
比如她父亲。
老者凝眉站起身,“殿下莫不是想,就此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