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一百零五章想来是他心中郁结,不想……
战事已毕,鞑靼大势已去,裴钺不用再担心战况反复,便就不再阻拦消息往来。从战报到京那一日起,几乎每一日都有来自陕西的消息随着往来的行人一点点传出来,慢慢引动着整个京城的气氛。
裴家的亲朋故旧得知裴钺立下功劳,过段时间还会回京献俘,虽然裴钺不在家,还是有许多人上门祝贺。好在大家体谅无人可以招待,男客大多都是略坐一坐便离开,只有亲近些的女客能让裴夫人和明棠亲自出面招待。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明棠虽然繁忙,却不觉得疲累,算着裴钺还有多长时间回京,还有心思陪亦是兴奋异常的裴泽胡闹。
裴泽岁数虽小,上了这许久的武课,拿着特制的能拉开的小弓箭,也能有模有样的张弓射上几箭。他又是个喜欢人陪着的,知道叔叔射术卓绝,自己每天加练不说,还软磨硬泡,硬要明棠去看他练习。後来想起明棠在猎场时也被人赞过射术,又要明棠也下场跟他一起练习。
明棠才不愿弄得胳膊酸痛,光明正大让人把□□拿来,上了弦,轻松一扣便是一道流光闪过。
裴泽抗议未果,只能悻悻放弃,自顾自加班加点,想着等裴钺回来了,定要跟叔叔一起去打猎,到时候也要露一手。
裴家有裴家的繁忙,朝廷亦有朝廷的事做。封赏丶抚恤丶操办献俘仪式,与之有关的衙门近些日子忙的几乎都是围绕着这一件事,陈文耀身在户部,做的事桩桩件件都与钱粮有关,自然也逃不开忙碌。事实上,因他毕竟有几分才干,承担的事情反倒还要多些。
若是正常的忙碌也就罢了,陈文耀甘之如饴,多做事才能让上峰更加看重,有机会升迁,但这次忙碌的事情中那无处不在的裴钺二字却让他数次心烦意乱,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不愿意去给前任妻子的现任丈夫做後勤工作。
但这种话他自然是不可能说出口,也只好一边心中烦乱着,一边尽心尽力把事情做好。
好在家中的事情一切安好,从前若是被冷落时总会有些不满的妻子这段时间找到了事情做似的,并不怎麽与他理论,每次他回到家时也是如以往一般尽力服侍好他,让他万分舒心。
思及此处,陈文耀心中也多了几分怜惜,加快速度把今日要做的公务做完,推了一个说定的聚会,临时起意,决定直接回家,陪妻子用一顿晚膳。
吴氏此时却是正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失手之下竟摔碎了自己最喜欢的茶盏。
立在她身侧的嬷嬷侧过头不敢再看,心中却也替自家小姐感到凄苦:“小姐,还是得回家跟夫人说一声,看看夫人是怎麽个态度,拿个主意才好。”
且万万不能让姑爷先知道这件事。
“那贱人怎麽敢这样大的胆子?”吴氏此时真是恨透了雅云,若不是她蒙骗了陈文耀,怀着孕从外宅进了家门,又诞下“陈家长孙”,六年间先後娶了两个妻子,却是都没有孕息,怎麽也该有人疑心上是陈文耀的问题了。
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便是她回个娘家与母亲说话,母亲都要委婉劝她调养身子,抑或说哪家寺庙求子灵验,你要不要去拜一拜。
“她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有的是手段,姑爷又是个糊涂的,若不是小姐不知怎的灵光一闪让我去查这些事,她可不就平平安安脱了身,安稳过日子了?说不得再过几年,那庶孽还能被记到小姐明下,当做亲生的养大,等他大了,难道还能不管生母不成?”看着自家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嬷嬷简直想上手把她摇醒了,话中也不免焦急起来,“那贱人如何却不须管,当务之急还是回家看夫人怎麽说。”
要是跟明家四小姐一般,父母愿意支持小姐,趁早把她接回去,过一二年再寻个人嫁了才是正经事,哪怕是给人做续弦呢,总比跟着现在这个姑爷,日日被人疑心生不出孩子的好。
若是家里老爷夫人都不愿意把小姐接回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左右是姑爷理亏,早日把那雅云一副药了结了。姑爷反正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陈氏老家又在南方,离得远,早日从陈氏族里过继一个过来,当亲生的养大,日後也是一样的过日子。
只是若不能回去,可万不能让姑爷知道这事的真相。姑爷现在看着是个好的,年轻俊美,脾气温柔,那是他不知道自己恐怕不能令女子有孕。若是知道了,还不知会变成什麽样。
她毕竟年岁长些,曾经也听闻过有男子不能人道之後还不知收敛,用各种法子折腾屋里人,没几年就把身边人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恨不得以死脱身。这还是他年轻时候一切正常,子孙满堂,随着年岁增长自然而然不能人道之後才发生的事。
以她的微薄见识,世间但凡是个男的都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那方面有问题,若是小姐以後还要跟他过日子,却知道一切的真相,夫妻之间必然会生嫌隙,以後还不知该怎麽折腾呢。
找一屋子小老婆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有後代都是轻的,就怕他一边装着个好丈夫的样儿,一边私底下动手,要让知道情况的小姐去死,他好再换一个不知道的妻子。
嬷嬷自己越想越是觉得可怕,站在放了冰盆的屋里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後背衣裳都紧紧贴在身上,看吴氏不说话,忍不住催促着让吴氏拿个准话:“小姐,您就听我一句劝,明天回家一趟,等夫人做决断吧。”
吴氏还是有些魂不守舍,回想着跟明棠的几次见面,喃喃道:“明四难道是早知道了?”
嬷嬷反应过来,登时眉梢竖起:“她既然知道,怎麽坐视您嫁过来!真个面善心狠!”
吴氏却是苦笑,摇摇头道:“当日她和离不久,我满心以为要嫁得如意郎君,便是她真来我面前劝我不要一意孤行,难道我真会听她的不成?”
当日她与明四初次见面,对她态度并不友好。如今回想,若是有人专门找到她大放厥词,她不一巴掌打回去就算好的了,哪里会有那麽好心?
何况当年明四与陈文耀刚和离时,全京城都传闻是她又不孕又善妒,仗着娘家势大压着陈文耀将休书换成了和离书。也就是明四又嫁到定国公府都有两三年了,这种私下里说她的言论才少了许多。哪怕她在玉台上对明四的态度没有那麽差,明四那时就告诉她是陈文耀有问题,她又怎麽可能会相信?
时至今日,若非她派了最亲近的人亲自去查证这麽久,她也不会相信陈文耀果真不行。
嬷嬷听得也不由默然,正欲再劝,外面却突然传来两声清脆的“姑爷好!”,她心里一惊,不敢再说什麽,只低声道:“小姐可不能让姑爷知道这事。”便低头告退,出门时恰好与陈文耀擦肩而过。
陈文耀知道这是妻子的乳娘,从小带她到大的,一向对她也有几分尊重,低下头轻轻一颔首,让她先出门,自己推门进去,在吴氏的服侍下脱了外面的大衣裳,换了家常的衣物,长长松了口气。
到了夜间,自又是一番恩爱。吴氏起身去擦洗过後,一时不愿躺上床与陈文耀一道,便随手拿了架子上的剪刀,站在床边,轻轻剪了剪烛芯。
火光闪烁一瞬後变得更加明亮,衬得她的身姿在烛火中越发曼妙。
陈文耀看得入神,心中却总觉得有些违和,随口问道:“夫人今天安静得很,倒不像你平日里的样子,可是有什麽心事?”
话一出口,如一道闪电闪过,陈文耀顿时明白了那些违和之处从何而来——妻子定然是有事瞒着他。遥想当年,他有一次回家,也是在门外时便有侍女大声问好,进门後却又一切正常,明棠更是较之往常更加沉默温柔。
他因此心怀侥幸,觉得一切平安度过,事後才知道那时候明棠是在跟心腹商量要跟他和离的事,怕他提前知道坏了事,所以派了人在外面做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