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霁眼角抽搐,死死盯着玻璃隔音室里的林知屿,额头青筋暴起,捶在桌子上的手几乎要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恨不得直接把林知屿拖出来。
隔音室里,林知屿一脸真诚地对着话筒,分外投入,前提是要忽略他忽高忽低的音调,还有飘忽不定的节奏。
尤其是唱到副歌部分时,完全脱轨的高音甚至让录音师猛打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调低了音量。
牧云霁捏着额角,满脸写着“我要疯了”,但硬是忍着没骂出声来。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对讲机里按下按钮,咬牙切齿地说道:“林知屿,你到底有没有唱过歌?你不是选秀出道的吗?评委都是聋的吗?”
他这句话骂得太快,完全没过脑子,骂完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时的评委就是自己。
林知屿摘下耳机,表情颇为无辜,小声咕哝道:“我都跟你说过了……我找不到调。”
回过神来的牧云霁脸瞬间黑了个彻底,他抬手指了指林知屿,又指了指自己,憋了半天,最终挤出一句:“闭嘴,赶紧重新唱。”
林知屿嘀咕:“……还来啊?”
牧云霁道:“快点,别浪费时间。”
林知屿叹了一口气,头一次觉得牧云霁的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南墙都快撞碎了还不让他回头。他调整了一下耳机的位置,竭力尝试找调,但显然无果。
再次开口时,声音依旧像不知名的乐器上被拧成乱七八糟的弦,高音部分更是比过山车还要跌宕起伏。
录音师忍得辛苦,手下动作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椅子上。旁边负责后期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地推了推眼镜,压低了声音问:“牧哥,这……我感觉你请个神仙才有办法救回来。”
牧云霁脸色铁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救?救什么救?直接给他换个嗓子比较快。”
隔音室里,林知屿听着对讲机那边迟迟没有反应,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一遍……还行吗?”
牧云霁盯着他看了三秒,声音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行你个头!”
“你知道什么叫五音不全吗?你都快发明新音阶了,以后你就是乐坛冉冉升起的紫薇星,以一己之力开创新的流派!”
林知屿:“……”不要以为他听不出这个阴阳怪气。
但毕竟是自己的问题,林知屿只好躺平挨骂。
录音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忍笑忍得快要内伤,但没人敢在牧云霁爆炸的边缘开口。
“要不……还是请别人唱吧?”林知屿小声说道,有些不太好意思。
“唱个头!”牧云霁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出来!我今天非把你教会,我还就不信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录音室里充斥着牧云霁的咆哮和林知屿断断续续跑调的哼声。
“不是这个音!是降调!降调懂吗?”
“啊,这样吗?感觉好像又不对……”
“你到底怎么能把高音唱成低音的,还用这个节奏,跟着伴奏走啊!”
“在跟了在跟了!”
“你口口当时选秀的时候不是很能唱吗!是不是在耍我呢!?”
“可能是前段时间摔坏脑子了我现在是个笨蛋?对不起我再试一次……”
等到最后一次录音结束,牧云霁脸色发青地倒在椅子上,抱着他的棉袄气鼓鼓地瞪着林知屿,疑似被掏空了所有气力。
他艰难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地说:“行了,后期能救多少是多少,我再教下去,离死也不远了。”
林知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对在场的工作人员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我让助理去订了下午茶作为赔礼……”
牧云霁白眼一翻,简直不想再看到他,直接挥手赶人:“别让我再听到你的声音。”
林知屿闻声,再次转头,注视着他这一副颓废的模样,和早上刚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位神采奕奕的嚣张鼓手判若两人。
尤其是厚重的棉服往身上一裹,精心修饰的头发因为烦躁被他抓成了鸡窝,一双眼睛无奈地往下耷拉着,眸子里是一片惆怅的空洞。
感觉比加了一周的班还要惨。
林知屿莫名有些愧疚。
他想了想,还是朝牧云霁那边走了过去。
牧云霁在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两条长腿大咧咧地摊开。察觉到林知屿的接近,他把棉服硕大的帽子往上一罩,闭眼装死。一副不想理会他的模样。
林知屿眼角抽了抽,也觉得有些无语。但还是用脚踹了踹他的鞋边,说:“喂,我请你吃个饭吧。”
毕竟折磨了人家那么久,他的良心有点过意不去。
牧云霁先是狐疑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目光诡异地直视着他。随后他挑了挑眉,戏谑又阴森地说道:“你不要告诉我……刚才那些都是你的把戏,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说出这句话?”
林知屿沉默。
林知屿险些都要被这人气笑了。
“你以为自己是金子做的吗?”他温温柔柔地说道,“每个人都上赶着跟你吃饭?”
牧云霁闻言,也不恼。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林知屿一遍,才意味深长地说:“别人不一定,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