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停住脚步,转身时眼眶微红。
我飞快地扑上前,抱着他的小腿嚎啕大哭。
季江叔叔长叹一声,将我抱起,伸手去擦我脸上的泪痕。
“小月婵,叔叔亦想带着你,可叔叔有要事在身,没法照顾你。”
我擡起头,望着那张熟悉又略显沧桑的脸,哽咽道:“月婵儿五岁了,月婵儿可以照顾好自己。”
季江叔叔闻言一愣,随即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来。
“好孩子,叔叔信你。但叔叔此番要做之事甚为危险,万万不能让你涉险。你且先在此处住着,等叔叔忙完,再来接你好不好?叔叔保证,最多一年,一年後一定带你离开。”
他的声音虽嘶哑,目光却是那样的真挚诚恳。
我停止了哭鼻子,想了想,伸出小拇指,“那拉鈎!骗人是小狗喔!”
“好~”
季江叔叔嘴角笑意更浓,配合地同我拉了鈎。
望着面前紧紧勾在一起的手指,我心中稍安,也跟着笑起来。
季江叔叔将我放回地上站稳,斟酌半晌,才道:“月婵儿,你莫要记恨你父亲。”
乍闻此言,我茫然地蹬大了眼。
“秦兄是被陷害的,贪污受贿丶通敌叛国的另有其人。”他说。
什麽?
虽坚信阿爹的为人,但一路走来,听到不少人对他的谩骂与指责,其实,我也有些动摇了。
似是能勘破我的所思所想,季江叔叔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月婵儿,我与你父亲相识于微时,他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入仕为官这麽多年,他也未改初心,我敢以性命担保,此事绝非秦兄所为!”
四目相对,他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旁人可以误会秦兄丶唾弃秦兄,但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你绝不可以!”
努力理解这番话的含义,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个对母亲言听计从丶对祖母孝顺有礼的高大男子形象。
可丶可如果不是阿爹,为何家中会搜出那麽多赃款与他的亲笔书信?
“谁要害阿爹?”
我扯着季江叔叔的袖子,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季江叔叔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望着远方。
“谁!到底是谁?”
“月婵儿,你不需要知道!”
许是不想让我徒增烦恼,之後他始终缄口不言。
我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倔强地跟着走了一路。
终是拗不过,他无奈叹道:“告诉你後,你便回去吧,再跟着就要下山了。”
“好。”
“若是没弄错,”他握紧双拳,“此事与奉使大臣张天龙脱不了干系。”
奉使大臣张天龙?
张伯伯?
宛如一道惊雷,划破秋日晴空!
“我此次回去,便是要与兄弟们寻找线索,助秦家沉冤得雪,相信不久的将来,此事定会有结果。”
季江叔叔走後,我在原地站了许久。
明明不到深冬,可周围却冷得出奇,仿佛全身血液也被冻结了一般。
张天龙——父亲的知己,我的义父,这个记忆中和蔼可亲丶笑容满面的男子,竟是让秦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
那些他与阿爹在府中高谈阔论丶把酒言欢的场景恍然如梦。
铺天盖地的仇恨从心底深处喷涌而出,蔓延至全身,好似要将年幼的自己——撕裂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