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忽地退了一步,戒备又有些生气地看向他,他没有再上前。
芷兰在一旁说,“哦,郡主脸上的灰没有干净,我来。”芷兰拿了帕子,帮六娘将灰尘除去。
芷兰给六娘擦好,六娘便向前走。
他却在她身後缓缓地跟……
“郡主的伤既然好了,不知什麽时候会回学府上课,郡主的课业已经落下许多。”
六娘如今的心思不完全在课业上,可他又何必关心起她的课业来?
她想了想,站住回头向他说,“孟大人不知道,宫中有宫女感染了天花,为了各位公子的安危,只怕最近不会再让学府开课了。”六娘说完,向他微微颔首,便带着芷兰走了。
孟简之摩挲了下衣袖,一直目送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在那日之後,六娘每日就来太医院为皇太後煎药。皇太後很爱惜六娘的一片良苦用心,但不愿意让六娘操劳,不肯让六娘去,六娘却说自己心甘情愿的,皇太後只得由着她。
对于六娘来说,顾大娘和顾翁戎出了宫,长平每日要去学府上学,只有她受了伤,既不需要去学府应卯,也没人在宫中陪她消遣岁月,她在长信宫中无所事事,闲得有些发慌,宁愿在太医院花上那麽一两个时辰打发时光。
刘济昀本来并不看好六娘为太後煎药,可没想到六娘不仅做得不错,而且一点没有叫苦叫累的意思,还对他这个太医院令很是尊敬,也许这就是从宫外面长大的郡主的不同之处。刘济昀便也再没有阻挠过她。
六娘渐渐发觉刘济昀虽然脾气臭,却也是个嘴硬心软的,六娘待长辈和师长似的敬着他,他便很受用,偶尔还会给六娘讲讲这些用药的特别之处。
这样一来二去,六娘和太医院的衆人便也渐渐熟络起来。
只是六娘发觉,这几日,她从太医院出来的时候,总能遇到孟简之。起初她觉得是自己多心,但是遇到的次数多了,六娘便不得不多想了。从上朝的地方到这里,并不是十分顺路,他从太医院过也就罢了,每次,都要提及要她回学府上课的事情。
下朝早得话,他还时而会“顺路”同她一起去长秋宫给太後请安。
六娘只由得他,因为他是亲军都尉府的人,是皇宫中的护卫,她左右不了他的双脚。
有时候,他会向她说些宫中的事情,天花的事情,朝堂的事情,以及,偶尔会提到肖臣毅。
她由得他在她耳边说些什麽,她一句话也没有回应,她觉得她没有回应他的义务,也没有回应他的必要。
当然,他也并不总是有很多话,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说要去长秋宫请安。
可六娘发觉这两日他越发放肆了些,他不仅仅是会同她去长秋宫,有时候还会在太医院中向刘济昀问诊,刘济昀的臭脾气,本来是日日打发他出去的。
但这些时日,天花有所松懈,刘济昀有时候会清闲下来,孟简之便会讨了最好的茶来,请刘济昀喝茶。
刘济昀虽然是个难伺候的,但却对各地的茶很是钟情,他有心讨好刘济昀,说是为了谢刘济昀当年医治霍风的病痛。
刘济昀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实用意,虽不明白他是为了什麽,但是他却也再没有赶他。
六娘很是无奈……所幸,他在太医院常常不过听歌一炷香的时间,便要去忙他的事情了。
六娘总是在煎好药出来的时候,便见到孟简之和刘济昀在讨论着什麽,或者在饮茶。
六娘会选择无视他,向刘济昀说一声,便带着芷兰去长秋宫了。
这日,六娘煎着药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孟简之,她心中一放,见女医们在太医院的院子里的合欢树下扎了个秋千,便心中做痒,和芷兰过去摇了摇。
“郡主坐上面,我来推你。”
六娘轻轻晃了晃这秋千,她忽然想起幼时在梅树下扎的秋千,那只秋千还是孟简之给她扎的,只是梅树不牢靠,总是在树下摔了下来,然後再一遍又一遍地爬上去,但当时总有人会在旁边守着她,接着她,或是阿爹,或是阿娘,或是……六娘垂眸,不能再想。
她便扶着那合欢树,攀站在秋千上,站起来晃秋千的时候,秋千会晃得很高很高。
她看着雕梁画栋的皇城顶檐,在她的视线面前落了下去,碧蓝色的天浮起来又荡下去,浮起来又荡下去,像是翻滚浮动的浪。她晃着秋千,仿佛能飞出这皇城去。
芷兰六娘身边守着她,见她的秋千越荡越高,“郡主,小心着些,这秋千扎得不稳。”芷兰忍不住说。
“放心吧,芷兰!牢靠着呢!”六娘的心仿佛跟着这秋千一般雀跃起来了。
树上的合欢花掉下来,落在她头上,她伸出一只手去接,只一只手扶着秋千。
在那一瞬,却忽地见小院门前推门迈入一个人。
她一晃神,那只扶着秋千的手不稳,她本就在秋千上站着,此时一径跌下来,险些伤了才好不久的脚。
她倒不是没站稳,是那人却几步上前,扶了她,他离她很近,她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
“郡主……”芷兰道。“没事吧。”
“没事。”六娘飞快地说,也飞快地从他手中拿抽出手,她有些慌神,也有些恼羞成怒。
她吩咐芷兰将煎好的药取出来,很快地离开太医院。
他却一直在後面跟着,六娘走得快的时候,他也行的快,六娘走得慢的时候,他也行的慢。
六娘终于忍不住站住步子,立着两道柳眉对他说,“孟大人要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