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外到行宫的一路上,天子与太後都未曾露面。
及至到行宫前,谢渡看向一旁的内监,神色并无任何谄媚,温声道:“请啓陛下丶太後,为行宫赐名。”
内监上了第一辆金辂车,随即传旨,命谢渡前去觐见。
谢渡在车外站定,平静道:“臣谢渡,拜请陛下圣安。”
车内,宋妄冷淡质疑的嗓音响起:“谢卿,这行宫不像是新建的?”
语气当中,颇有问罪之意。
其他人都一惊,担忧看向谢渡。
从一开始,豫州官员们便担心,以前朝行宫迎接圣驾,是否会有不敬之嫌,但谢渡一意孤行,他们也没法子。
如今圣上发难,恐怕不好了解。
谢渡道:“啓奏陛下,此处行宫乃前朝高宗所修建。”
宋妄坐在车内,险些气坏了,不可置信道:“前朝高宗时期的行宫,距今已逾百年,岂能居住?谢渡,你以此行宫接驾,可有把朕与太後的安危放在心上?”
宋妄还有基本的理智,知道做皇帝的,万万不可贪图享乐,便没有骂谢渡用破烂糊弄他,更没有提不敬之事,只拿天子安危说事。
谢渡不紧不慢道:“陛下容啓,臣万万不敢有不敬之心,更不敢轻视陛下与太後安危。”
“今岁七月,臣接到圣旨,丝毫不敢耽搁怠慢,连夜勘察走访,选定一处地址,决心修建一座行宫,奉陛下丶太後巡幸。”
“然今岁豫州各地因流民一案元气大伤,赋税皆用于安置流民,无钱无粮,更兼秋收之际,丁壮忙于农事,不堪征徭役。”谢渡声音平和,“臣以为,天子圣明宽仁,定不忍看豫州百姓因徭役而耽搁秋收,更不敢因一己之政绩,有辱天子声名。”
“是以,臣遍寻古书旧籍,以此古行宫为根基,重新修缮,重置装饰,尽力使其崇光泛彩。得配皇家气象,方敢迎接陛下丶太後,望陛下丶太後明鉴。”
宋妄冷笑一声:“如此说来,谢卿倒是用心良苦,朕倒该嘉赏一二。”
他恼怒至极,却不能因此责罚谢渡。
谢渡所言,字字句句合情合理,言语之间全是为了天子丶为了百姓考虑。
若他今日责罚了谢渡,等不到明日,他就会成为天下人眼中,鱼肉百姓的昏君。
所以,哪怕再如何愤怒,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渡放肆。
谢渡答道:“臣不敢居功。”
金辂车里安静了片刻。
谢渡又道:“臣啓奏陛下,请陛下为行宫赐名。”
宋妄冷冷道:“谢卿聪颖绝伦,学富五车,这行宫的名字,你取了就是。”
谢渡答:“臣遵旨。”
其他人看着这君臣二人一来一往,惊讶与敬佩之情交织。
虽说如今世家权威赫赫,皇族衰落,但天子毕竟是天下至尊,并没有人胆敢当面不敬。
唯有谢渡。
刚才宋妄让他为行宫取名,那语气显然是动了怒的。
换了旁人,早已跪地谢罪,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谢渡竟云淡风轻应了下来。
也不知道金辂车里面的天子,会是什麽表情。
谢渡站在车前,沉吟片刻:“禀陛下,此处行宫已逾百年,寿命长久,是以愿献以万寿宫之名,恭祝吾皇万岁。”
过了许久,金辂车里传来一声冷淡的声音:“准。”
不过片刻,行宫门上便挂上了“万寿宫”的匾额。
宋妄心里憋屈的很,声音越发冷硬:“传朕旨意,诸位爱卿明日卯时,于万寿宫觐见。”
“谢卿。”宋妄冷冷道,“你先退下吧。”
谢渡弯腰行礼:“臣告退。”
正欲退下,後面那辆金辂车上下来以为身姿曼妙的少女,款步行至前来,柔柔道:“谢大人。”
谢渡看向一旁的内监。
内监道:“谢大人,这位是长乐宫女官,柳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