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寒气上涌,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想起王骧说,他们在江州时,太子去祭拜过山上的衣冠冢。
那太子……应是知道的?
卢湛一回头,桃儿紧张兮兮地盯着他,顿时一惊:“你不会还有秘密吧?”
桃儿忙摆手:“没了没了,你别告诉别人啊。”
卢湛喃喃说着我哪儿敢告诉别人?两人肩并肩坐在井沿边上,唉声叹气。
“你说,阿爷要知道娘子和陆哥哥……”
话音未落,二楼忽地开了窗,两人如一对受惊的野鸳鸯,蹭地站起来,领军见卢湛在陪小娘子,笑了笑便关了窗。
他刚松一口气,裴晏冷不丁地站在後院口。
“你怎麽还在这儿?”
卢湛感觉心脉都漏了一拍,这才想起裴晏方才让他去隔壁县找秦攸调兵。
“我这就去!”
卢湛落荒而逃,桃儿也垂着头说去找点吃的,院子里倏地又空了。
裴晏脸上总算有了些喜色,他什麽都没听见,却看得分明。
孤男寡女老挨得这麽近也不是个事,待此间事了,他得寻个机会去范阳与卢郡守好生谈一谈了。
他的女儿,可不能这麽不明不白地给人传闲话。
转眼便近端阳,云英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关循说张令姿早先回了建康还未归。
但形势不容他们这麽枯等下去。
海上飘了快三个月,秦攸带的那些羽林军总算是适应了,再加上近来无人从中作梗,朝廷打了好几场胜仗。
金乌西坠,程七拎着几壶酒去找陆三。
自鄮县归来,陆三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闷不吭声。东家也不大出来,只每天去山洞里的天照娘娘像前坐一会儿。
这两人都藏了心事,宋平让他别管,但他在一旁看着着实着急。
在海边高崖上喝了半个多时辰,话也没说上几句,陆三忽地找他要骰盅。
程七一愣:“三爷不是戒了麽?”
“少废话,拿来。”
程七取下他那副新骰盅递上。
陆三顺手将酒壶扔下高崖,清脆一声响,他移开骰盅,看着那五个一,咽了咽,又重新罩上,一阵天花乱坠地摇。
一次两次三次,陆三气喘得越来越重。
当初在赌坊里,他若能连着这麽多回五个一,哪还会麻烦她回回去赎他。
他忽地有那麽一瞬觉得那时候真好。
海风吹得久了,眼皮有些干涩,陆三不甘心地又一次扣上骰盅,程七蓦地摁住他的手。
“三爷,若是我,我不会放弃的。”
陆三凝视良久,移开视线,心虚道:“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松开。”
“三爷。”程七摁得更紧了,他犹豫了会儿,拐弯抹角地说,“三爷你看……你连着这麽多次豹子,这说明什麽?”
陆三蹙眉不作声,他硬着头皮继续说。
“说明大小通吃啊!你看……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就很寻常,对吧?”
“你他娘的到底想说什麽?”
“我……”程七说话很少这麽磕巴,但这话他真说不出口,“有些事吧,他是可以变通的,大小通吃……你丶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陆三默了会儿,一擡手,程七立马护住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你就当我喝多了放屁好吧?”
手悬在半空,迟迟没落下来,陆三拿起骰盅,慢悠悠地又摇了一次。
还是五个一。
他不禁失笑,他刚才为什麽不赌双呢?反正也没人知道,他是不是可以偷偷换个注。
“三爷……”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陆三垂着头,“我以前以为她喜欢宋九……”
“她要是喜欢宋九多好啊。”
他们是在菩萨面前起过誓的一家人,若是宋九,只要她愿意,做小就做小,他一直不都在做小争大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