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几步走到床边打开柜子,这个柜子不算大,但紫木箱子却不小,因而他拿出箱子时不小心把一旁被他忽略的小布袋也挤带了出来。
江执捡起布袋就要放回原位,却不经意地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像极了薛适曾戴过的仙鹤面具。
回忆牵动着指尖,江执将箱子放在一旁,下意识将小布袋又打开了些,想要再看一看那枚仙鹤面具。
只是布料彻底敞开时,却叫他眸光一滞。
除了仙鹤面具外,还有他曾送给她的“人骨”玩偶。
有她教他写的那纸艳诗。
以及很多个妃色香袋,与她送给他的一模一样。区别是这些香袋的针脚功夫不如他腰间的精致,显然是薛适在送给他之前自己绣练了很多次。
指腹触及香袋时,能清楚感受到里面似乎有什麽东西。
他小心翼翼打开,每个香袋里面是折叠成一个个小方正的纸条。
【龙尾道好长好长,长到就算是在梦里……我也没能追上和亲的队伍。】
【他们都说你死了,世子也自请去了关塞。我不相信。
我会一直留在长安,等殿下回来的那一天。】
【通化坊没有平康坊热闹,是少了菱娘她们的缘故吗。
几天後补:认识了对面纸砚铺子的徐兄,他人很不错,卖的纸张各个质量上乘。
菱娘和其他姑娘也过来看我了。
徐兄说起纸张质量时,我忽然就想起了和殿下第一次见面,被殿下堵的哑口无言时的场景……】
【长安的冬天好像变冷了……陪郡主去定制衣裳时,也看到了一件水绿色斗篷,但是没有殿下送的那件好看。】
【今年的樱桃很好吃!关塞会有樱桃吗?】
【今日去荐福寺求了符纸,要写下最想实现的愿望。虽然在心中想过很多次,但还是最想写下这个——
江执平平安安,快乐自由。】
……
良久,江执将紫木箱子递给薛适,心口酸涩漫开,令他出口的声音不禁有些低哑。
“刚刚……有事出去了下,回来得有点久。”
薛适一门心思都在书信上,并未注意:“没关系,谢谢王爷。”说话间,脸上的自信与从容也愈加明显,较之方才,应是又发现了不少线索。
她从箱子里拿出金圈嵌水晶石放大镜,在江执拿来的许皇後亲笔手书的诗文和从关塞王那拿到的书信间不断比对,很快便欣然一笑:“果真如此。”
“王爷,可以确定了,这些书信确实乃僞造而成。”
薛适移动着放大镜,“你看,书信上的字迹运笔缓慢,笔画抖动,甚至有不适当的停顿和重描。虽然表面上看自然流畅,但模仿者再怎麽大量练习,这些细小笔画上仍会无法避免地反映出问题。
再看笔迹的力量起伏,正常书写的笔迹应有轻重缓急的变化,一般起笔时和书写主要笔画时压力较重,细小笔画及连笔动作压力较轻。但整篇书信的笔迹却是十分平缓,没有轻重变化……”[1]
薛适又从笔迹的形态丶大小丶间隔丶布局以及笔画的转折丶连笔动作上[2]依次进行了阐明,一边说一边执笔将要点写在纸上,线条勾勾画画间,辨别笔迹真僞的全部思路已清晰跃然纸上。
方方面面如此确凿,也不用担心贸然揭发会打草惊蛇,薛适满意地晃晃笔杆,“到时候多寻几名对书法研究精深的人入宫解释丶彼此印证,真相定会大白,许皇後便能洗刷冤屈了!”
话音才落,江执撑在桌案的手一动,俯身将人拥入了怀中。
“谢谢你……薛适。”
感受到江执忽然波动的情绪,薛适伸手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声开口:“不用谢。这本就是我擅长的事,竭尽所能是应当的,而且许皇後本就清白。
何况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嘛,会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
“不止这样……”
江执另一手慢慢移上她的背,一点点收紧怀抱,认真对她道,“是谢谢你出现在我身边,惊醒我囿于长夜的路途。”
从此,朝暮与共,行至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