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鹅突然叫住他们:“等等!”
韩耕耘转头,问:“李捕快有何吩咐?”
李鹅突然不说话了。
刘潭不耐烦地催促:“喂,小子,是不是还想和我打一架?说话呀!”
韩耕耘说:“有什麽事但说无妨。”
李鹅站了起来,指向刘潭,“刘司直,请你和刘府尹说,放我出去!”
刘潭哼了一声,双手抱胸,头一扬,“你这是求我吗?你小子可是犯了刑律,身为捕快罪加一等!我刘潭岂是徇私之人!”
李鹅闻言,黑眸点点,背过身去,不言语了。
刘潭苦笑几声,“喂!你小子求人也不说几句好话!叫你小哑巴真是没错。”
狱监见机插针:“刘司直若是真能帮上忙,也算他福气。被打那人我知道,成日里灌黄汤,掷骰子,醉了输了就打老婆,偏巧让小哑巴撞上了,挨了一顿揍。”
刘潭啧啧称奇,朝李鹅竖拇指,“小哑巴,看不出来,你倒是冷面热心肠。”
“既是如此,按我朝刑法,也不至于收监一月,照例打十五板子,也就是了。”韩耕耘皱眉道。
“谁说不是呐,但刘府尹收了……”狱监突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打哈哈,送三人出去。
韩耕耘走出牢房,擡头,发现日已西沉,织女用云丝纺成金赤色的锦练,被夜岚吹散在天边。时辰不早了,坊门就要关了,但是韩耕耘决定马上出城。
刘潭眼睛轱辘一转,“伯牛,你是要出城去找那个夜香郎说的溺窝子吧?”
韩耕耘点了点头,“你和苍苍回去吧,城外我一个人去。”
谭芷汀摇头,“我可不走,韩公子去哪,我就去哪儿。”
刘潭笑了一阵,双手合十放在额前,仿佛参佛一般,“既然伯牛已有佳人相陪,我就不打扰二位了,我还得陪我阿耶去赴宴呐。咱们明儿见!”
韩耕耘低头,小声问:“真的陪我去吗?”
谭芷汀将碎发夹到耳後,晶亮亮的眸子迎上韩耕耘的目光,莞尔一笑,“自然是。”
两人并肩走着,“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去,你看桃深一听就跑了。回去吧,听话。”
“有些时候……你像我哥哥,他也总说,听话,不要去这,不要做那,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需要得到别人的允许才能去做一件事,去一个地方,你说是吗,韩公子?”
韩耕耘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谭芷汀会这样说,突然有些愧疚,木讷地点头,低声呢喃道:“没错,苍苍说的对。”
韩耕耘与谭芷汀来到安化门。城门酉时就要关闭,进城出城之人个个行色匆匆。安化门是京城的南门,城垛上站着四个守城士兵,门洞下还有两个守兵,正对过路的百姓做简单的查问。
守兵不时翻看百姓的行囊,也会详细核对户所丶货单之类的随身案碟。不少带着繁重行囊丶挑着扁担的外乡人正在接受户所检查,他们排在队伍中,探头张望,一个个把焦虑挂在脸上,生怕误了时辰就进不了城。
韩耕耘向守兵出示了御史台的腰牌,守兵草草看了一眼,未作询问,就放两人出城。他们在城外转悠了一阵,才找到许三郎口中的“溺窝子”。人未到,就已闻到一股黯然销魂的味道。
谭芷汀用帕子捂住口鼻,眼睛熏得红红的,眼看就要留下泪来。韩耕耘倒是不在意,在他们家乡,孩子们时常去捡牛粪盖屋子,他也曾去捡过,早就习惯了这股味道。
溺窝子其实只是一个简陋的草棚。因为还没到上工的时候,棚下只席地坐了三个赤膊大汉,脖上挂着汗巾,正看向着芷汀方向嬉笑。
谭芷汀容貌本就出衆,今日头戴一顶莲花金冠,珍珠璎珞环于玉脖,金臂钏在银丝披帛间若影若现,手上戴着宝石戒指,于人群中实在过于出挑,任凭谁经过,都要瞩目许久。
韩耕耘上前一步,挡住那几个大汉的视线,问:“请问哪位是班叔?我们是大理寺的人,找他是想问问许三郎的事。”
一个大汉脱下斗笠,一边扇着风,一边道:“找班叔啊,他过会儿就到,您等等。”
另一个人问:“三郎怎麽回事?听说是杀了人了?他这人虽然挺惹人厌的,但总不至于杀人吧。”
先前那个斗笠大汉立刻道:“哎,在官爷面前,别说这些!”
後一个又道:“我就是说说罢了,三郎平日里可没少欺负人,让他去牢里吃吃苦头也好得个教训!”
最後一个大汉突然满腹狐疑问:“你找班叔做什麽?难道她也犯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