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说的是婶婶没进宫的这段时间,他们有了个新妹妹,李选侍生的。
知道是太子第八女,棠袖问一脸欣慰的朱由校,哪位李选侍?
朱由校忙收起脸上的表情答:“是得宠的那位,西李娘娘。”
话音刚落,乳母客氏轻咳一声,似乎不想让朱由校对棠袖说那麽多。
棠袖淡淡看客氏一眼。
“流彩,带大家去吃茶。”她道。
客氏与魏忠贤等人便由流彩带着退出屋子。
待流彩去叫人泡茶,前脚刚走,後脚魏忠贤立即低声同客氏说万不可得罪江夏侯夫人,若得罪,莫说继续喂养皇孙,便是在宫里她都呆不下去。
客氏听着,将信将疑。
江夏侯夫人再有本事也不过区区一介外命妇,哪里能管得了东宫的事?
魏忠贤左右看看:“回去再与你细说。”
客氏没料到魏忠贤这麽谨慎,只得先把话咽回肚子里。
那边没了乳母太监陪侍,朱由校肉眼可见变得活泼起来。他朝外张望一番,客氏确实不在,这才趴到棠袖耳边,小声说太子妃殿下托他跟婶婶说拖这麽久,王皇贵妃终于在七月的时候下葬。
棠袖嗯了声。
她这一直不进宫,相应的宫里的事也不过问,想来沈珠玑是猜到这点,才会拜托朱由校帮忙传话,免得她该知道的事情不知道,会産生不好的影响。
这一大一小都有心了。
朱由校又说:“还有洛阳的王府,也竣工了。”
洛阳王府即福王府,有朝臣在福王府竣工後上疏请求福王就藩,皇帝初时不理,後不得已才说明年春天。
棠袖再嗯了声。
“还有,就是马上万寿圣节,今年是祖父皇帝陛下五十大寿,太子妃殿下让婶婶记得准备贺礼。”回想一阵,确定背完太子妃让背的话,朱由校小手往後一背,皇长孙气质显露无疑,“背完了,没有了。”
棠袖摸摸他脑袋,夸他居然背这麽多,真厉害。
朱由校抿抿嘴角,压住笑,问:“婶婶,什麽是番薯啊?”
他背五十大寿的时候,有听见太子妃殿下自言自语说如能拿番薯当贺礼,就再好不过了。
棠袖说:“是种和土豆差不多的作物。”
朱由校噢了声:“所以婶婶不进宫,是在种番薯。”他煞有介事地严肃点头,“由校明白了,婶婶是在做好事,我回宫後会帮婶婶记一功的。”
棠袖道:“不记功。你忘记番薯是贺礼啦?”
朱由校茫然:“所以我不能告诉祖父皇帝陛下?”
棠袖:“不能。”
朱由校有点犹豫。
怎麽会有人敢不告诉祖父皇帝陛下啊,不怕掉脑袋吗?
还没犹豫完,朱由校注意力就被棠袖转移了,棠袖说之前许诺他的给他吃利玛窦那幅油画画的丈菊结的种子今天刚炒好,还炒了好几种不同的味道,问他要不要吃。
朱由校立马:“要!”
朱由检也奶声奶气地学了句要。
棠袖便教两个孩子嗑瓜子,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
嗑完瓜子,又吃顿饭,因棠袖仍然不想出门,朱由校便没像上次那样在外面玩一整天,日头刚斜就带着朱由检坐上回宫的马车。
回到东宫,把朱由检送去刘淑女那儿,朱由校拿着棠袖让人给他装的瓜子去找太子妃说话。
太子妃见他来,很快屏退宫人。客氏和魏忠贤一并退至殿外,客氏乘机示意魏忠贤,可以说了吧。
魏忠贤低声与她说一些他知道的关于江夏侯夫人的秘辛。
譬如当初震惊朝野的皇贵妃第二次妖书案,不仅波及到当时的东阁大学士朱赓丶首辅沈一贯丶文渊阁大学士沈鲤丶礼部右侍郎郭正域等一衆阁老权臣,牵连甚广,党争之乱更是持续许久,旁人许不清楚,魏忠贤却是知道,闹那麽大的妖书案最後能够结案,背後似乎有江夏侯夫人的影子。而那时她还未与江夏侯成婚,不是侯夫人。
客氏听着听着,满身的冷汗。
便在客氏终于认清江夏侯夫人于前朝後宫的重要性时,八月十七万寿圣节,江夏侯向皇帝献上名家董其昌的画,又送上一篮番薯,言是内子与翰林院检讨徐光啓共同准备的贺礼。
皇帝大喜,亲手从篮中取出番薯端详一番,对衆臣称此乃利国利民之好物,下谕即日起向民间进行推广,不得有误。
衆臣领命。
皇帝捧着番薯,心下大慰,还知道给他庆贺生日,看来棠袖不进宫不是生他的气。
就是不知道她什麽时候肯进宫。
而等到十月,棠蔚陈檖参加武举乡试,师兄弟二人十分争气,俱都中了武举人,之後远在海外的杜湘灵的信也平安送到,沉寂许久的棠袖心情终于好转,不仅踏出棠府大门,还递牌子进宫,去拜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