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笺端过温热的清水上前,“姑娘终于醒了,娘娘昨夜担心了一整宿都没有入睡。”
“回头等身子好了,我再去向娘娘道歉。”傅羡好嗓音不太能使得上劲儿,只能一字一字地道。
沙哑的嗓音叫玉笺愣了下,眸中漫起了数不尽的担忧,“姑娘莫要说话了,眼下养好嗓子才是最要紧的。”
话语将将落下之时,傅羡好就听到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视线越过稍稍挡在跟前的玉笺,看向了寝宫门扉处,就见紧着前来的宫女掀开遮挡着的珠帘,凌厉神色中带着些许焦急的太後走了进来。
不多时,皇後和陶贵妃也一前一後地走了进来。
傅羡好拍了拍观祺的手背,示意她扶自己起身。
“身子不适,就别起来请安了。”太後稍显无奈道,“感觉如何,可有什麽地方觉得不舒服?”
傅羡好摇头,“多谢娘娘关心。”
太後一听这嗓子,眉眼皱得更深了,问:“太医开的清嗓药熬上了没。”
“已经熬上了。”玉笺道,将手中的茶盏递给观祺,示意她喂几口润润喉,“等姑娘用过点东西後,就给姑娘服下。”
“她不喜欢苦,备点甘草片。”伫立于床榻一侧的皇後不疾不徐地出声吩咐道,偏移须臾的眸光再次落回了傅羡好身上,“夜里侍卫前来通传,吓坏了本宫,好端端的,怎麽走到湖边去了。”
“昨夜锦书前来寻我。”傅羡好迎上皇後的目光,静静地凝着她稍稍绷起的下颌,侧眸看向太後,道:“说是有事与我相商,谁知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忽而觉得有些不适,像是被人下了药,神志不大清明,许是跌跌撞撞下无意间坠了河。”
因着嗓子的原因,她说的很慢,慢到衆人听闻话语时还能思忖话中似有似无的意思。
“被人下药?”陶贵妃惊讶出声,眸光凛冽了些许,“宫中守卫森严,何人竟敢在衆目睽睽下对你下药!”
太後的神色也凝了起来,递给了兰絮一道目光,溢出口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威压,“查,看看是谁敢在宫宴上下药。”
兰絮福身应下,快步流星地离去。
“皇後。”太後侧眸看向眉眼微微蹙起的皇後,“你身为中宫,宫宴又是由长信宫牵头办理,此事你责无旁贷。”
“是。”皇後颔首,纤长的眼睫掩下眸中晦暗不明的情愫,“臣妾定会查明此事,给傅家一个交代。”
“不止是傅家,重要的是躺在你眼前的这个姑娘。”太後嗓音清冷,神色淡淡地收回目光,“昨夜离宫的朝臣世家皆未传入被下药的事情,也指不定是她身边那个丫鬟做的。”
傅羡好闻言,眸色闪了闪。
“陶贵妃。”太後唤道。
神色微凝的陶贵妃上前,“臣妾在。”
“昨夜宫宴是皇後一手操持的,由皇後独自查难免会落人口舌,就由你在一旁协助,务必要将此事查清查明。”太後不疾不徐地吩咐着,“哀家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胆敢对哀家宫中的人动手。”
皇後神色微僵。
由昭和宫协查此事,看似是为了她好,实际上也是在敲打她,且——
“母後,羡好搬离长信宫一事还需……”
搬离长信宫?
傅羡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皇後的话就被打断了。
“此事哀家说了算。”太後厉眸看去,沉着声,言辞间也不再像适才那般温和,更多的是在责问:“她人眼下就在宫中,在哪儿不是待,在你那儿也出了不少的事情,皇後应该好好想想,是不是如朝臣所言般,管教下人不力,才让她们如此胆大包天,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事。”
皇後微微抿唇,沉默少顷後,垂眸:“臣妾管教无方,还请母後责罚。”
“责罚。”太後笑了下,微扬的嘴角半点儿都没有落到眸底,“皇後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如今宫中是皇後的天下,皇後好好打理着就是,莫真叫人心寒了才是。”
这话说得极重,且还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摆明了今日就是要狠狠地敲打上一番。
衆人皆垂眸不敢吭声,就连平日里最喜欢与皇後斗嘴的陶贵妃,也是半分话语都不敢插嘴,生怕稍有不慎自个就会被牵扯进去。
偌大的寝宫内寂静无声,呼吸稍稍重了一点儿都尤为清晰。
“这件事哀家做主了,皇後若是觉得哀家连要个人都不能做主,那皇後便看着办吧。”太後说完就侧开了视线,半点儿眼神都不再给皇後,反而是看向傅羡好时,眸中萦上了些许温和,“稍晚点着人去你阁中搬一下东西,你往後就住在哀家宫中。”
傅羡好张了张嘴,瞥了眼眼神僵硬神色算不上好的皇後,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候,等候在外的佩云入内,看似镇定的神色掠了几道难以察觉的焦急,若非傅羡好与她相识多年,也断是看不出来的。
她不知在皇後耳边说了些什麽,皇後的神色忽而变了好几变,眸中的寒冷呼之欲出。
皇後眼睫轻轻地颤了下,悄然深吸了口气,上前福身道:“母後,宫中出了点小插曲,臣妾先行告退。”
太後回眸深深地看了皇後一眼。
少顷,她不疾不徐地颔首。
得到答复的皇後旋即转身离去,匆忙离去的身影差点儿就与入殿的小宫女撞上,吓得小宫女当即跪拜在地,身体止不住地抖着。
皇後微皱眉梢。
离去又复返的兰絮适时地走上前,低声呵斥道:“惊扰了娘娘还不快下去领罚,怵在这儿做什麽呢。”
皇後闻言,没有再说什麽。
望着已然走到福阳宫中庭的皇後,兰絮松了口气,示意外头伺候的宫女入内将她扶起,而後掀开珠帘入了寝宫。
外头的声响,里间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神色各异。
兰絮走到太後跟前,福身道:“娘娘,太子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