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纯净的眼眸掀起,一眨不眨地凝来,萧瑾承薄唇扬起,亦是知晓她心中必然是纠葛万分,方才能够从心而言。
他勾开黏在她鬓间微湿的碎发,嗓音温润:“想说什麽?”
男子的语气中掠过的温柔恰似秋水,勾住了傅羡好微微飘忽的神思,一点一点地拉回来了。
萧瑾承眸色温润地凝着她,挑眉示意。
不过或许是两个馀月未见,又或许是适才的温存叫他忘了,傅羡好想说的,不会是他现下想要听到的。
“殿下离开的两个月内,京中虽有人坐不住,不过仍旧是按兵不动。”傅羡好裹紧身上的衣袍做起身,出言时对上他怔忪过後稍显无奈的神色,微微收敛道出口的话,眨了下眼眸,禁不住问:“我说的不对吗?”
“对,没有说错。”萧瑾承笑得无奈,怎就忘了她满心满眼皆是正事,怔忪茫然的神色可爱得不像话,他薄唇噙着的笑意愈发的深,起身给她端来盏茶水,“润润喉再说。”
傅羡好‘噢’了声,接过茶盏呷了口甘泉,顶着他微弯眉眼间的万千温柔,道:“前些时日殿下下落不明的消息传来时,我原想将前段时日压下的话语掀起,叫京中的人议论三殿下的狼子野心,不过转念一想还不到用的时候。”
萧瑾承端着茶盏,慵懒地往後一靠,倚着床榻看着神色微微凝起,言说着自己想法的傅羡好,薄唇微勾。
“上个月我问了祀天司,祀天司算过二妹和三殿下的生辰八字,六月初初三是最适合不过的日子,若是错过六月初三便要等到十月十五。”傅羡好默了片刻後,道:“皇後娘娘如今身子不好,她自是希望越快越好。”
要不是祀天司言说六月初三才是最好的时节,只怕傅枕梦如今已经入住萧澈府中。
“三殿下大婚後,定然不能再居于集英殿。”她微擡眼眸,看向神色慵懒的萧瑾承,端不见他眸中的情绪。
皇子若是搬离皇宫,定然是要给予一定的权力。
早在萧澈十三岁那年,今上已经下令工部为其建造府邸,而府邸也于前年建成,只是其一直都未曾搬迁出宫,如今他已然临朝且大婚将至,往後必然是要搬迁入府。
“就是不知,是否会赐予爵位封号。”
寝屋寂静须臾,萧瑾承方才道:“不会。”
傅羡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不知他言说的不会是皇後不会还是今上亦是如此,“娘娘并不希望三殿下被赐予爵位,若赐予爵位并给予封号,往後再起势出师无名,也会落人口实。”
在皇後看来,虽说落人口实这点是最无需顾忌的,往後只要荣登大宝不过是一笔史书寥寥带过之事,但若真由萧澈登基,往後把持朝堂的必然是世家,如今惴惴不安的世家,免不得像过往朝代般起势。
到了那时,这一点不足为据的口实往往会成为夺命刀。
思及此,傅羡好微扯嘴角,道:“初初听闻娘娘对三殿下如此言说时,我便明白太医所言的忧思过度是何原因。”
瞻前顾後,想得太多反而会束手束脚。
若要成事定然是要放开手脚去做,就算落人口实那有如何,就算被当作刀架在脖子上亦如何,一切都到那时才需要考虑。
不过,她有点不大明白,“殿下为何不想三殿下封爵。”
“就如你说的,他们需要师出有名。”萧瑾承不疾不徐地道。
闻言,傅羡好愣了下。
她微擡眼睑看向不远处神色淡淡的萧瑾承,昏暗烛火下,漆黑如墨的眼眸恰如寒潭般幽邃不见底,亦萦绕着微许的冷冽。
静静地端详他须臾,傅羡好沉静须臾的心魄再次荡起阵阵涟漪,氤氲而出的气息也不由得敛下了几许。
她隐隐觉察到,眼前的男子看似与此前无异,可前往荆山郡归来的他身後宛若隐藏着一道看不见的凶兽,它藏匿于暗处,引着他人一步步踏入它圈下的陷阱。
待那人坠入的瞬间,将其拆吞入腹。
也好似,这一日已然迫在眉睫。
眸光相视少顷,傅羡好稍微顿了顿,宛若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姑苏的预言很快就会传来京中,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傅家的未来,世族中的长辈们不会任由其肆意流传,但也会想要看看是否是真的。”
就连处于深宫之中的皇後,大概也能帮自己一把。
比起举棋不定的傅峋,已然在她身边多年的自己更好拿捏,而傅羡好只需要借此机会掌控傅家的话语权即可。
往後不止是对自己或是傅家,亦或是身为傅家话事人的她能够带给萧瑾承的都会远远超过现在。
而她,也只剩下两个月。
傅羡好心知,自己需要在这两个月内完成所有的事情,同时将足够的利益给予萧瑾承,而後才能够安心离开。
若不然,奔赴于途中的她想起此事时,不免得停下脚步,再次回头。
偌大的寝屋中忽而静了下来。
萧瑾承漫不经心地呷着茶水,深不见底的眼眸好似能透视人心般,静静地凝着不远处颦眉微蹙的女子,带着些许审视。
就算亲密如此,她也不曾想过要留下。
亦没有想过要留在他的身边。
萧瑾承瞳孔深处酝酿而起的汹涌倾巢而来,神思中绷紧的弓弦将将拉到极致马上就要绷断,圈着茶盏的虎口紧得几近泛白。
他神色晦涩地望着眸中忽而漾起微许笑意的傅羡好,眸色顿了下,微微克制涌动的欲念,在即将失控的边缘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仿若不经意地问:“你呢,两个月後要去哪里。”
“我——”傅羡好下意识地开口,不过在看清他晦涩难懂的瞳孔时,倏然止住了即将溢出口的地方,道:“我也只能回姑苏了,除了姑苏,也还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