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年来,她好似从未做成过什麽事。即便是以往得了阿娘和二姐夸奖的账册,也是先生写了册子教授而成。
一时又听宋禀道:“说了,或许纪明能少受些罪,走得快些。”
桑沉焉看向窗外,光亮,怕是往後再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一字一顿道:“先生什麽也没说。”
说罢,一头往长剑撞去。
先生,请原谅我的无能,不能为你奔走,不能替你伸冤。落入贼人之手,我能做的,只能是不给你添乱。
我怕疼,怕黑,怕孤单……还有很多很多……
我更胆小,困难来临前,我已退缩。
我只能了结我自己,不给人留一丝的可能。
少女飞蛾扑火的模样,宋禀委实没有料到。他不知自己心中如何想的,是要得了消息去三殿下跟前请功,亦或是不想看着她玉殒香消,执剑的手突然挣开,比脑中思绪散得还要快。
终究是晚了一步,长剑划破少女的肩膀,破开衣衫,下了一场血红的秋雨。
“你疯了不成!”宋禀大喊,快步往前。
少女的身影,如同翩翩落叶,飘然而下。
他刚触及,一道身影突然从身後窜了出来,扑到桑沉焉身前。
待这人将桑桑护在怀中,他才看明白这人乃纪明。他一袭囚服,发丝凌乱,浑身鲜血,比倒在地上的桑沉焉好不上许多。
宋禀大喝,“乱臣贼子,而今陛下方出京都,你敢越狱!”
纪明充耳不闻,跟来的黑衣人迎上前卸了宋禀的下巴,将人压倒在地。宋禀在地上胡乱挣扎,却是一点用处也无。
而跪在桑沉焉跟前的纪明,只顾替她包扎伤口,心无旁骛,好似此地是医馆,是自家府邸。只见他双手颤抖,撕下衣摆一脚,再轻轻撩开被长剑划破的衣衫。双手过于颤抖,不敢上前。
桑沉焉疼得双眼发蒙,她觉得自己见到了纪明,咧嘴问道:“是明哥哥?”
纪明沙哑,说不出话,点点头。
桑桑眼花得没能瞧见,又问道:“是明哥哥,你好好的回来了?”
纪明咽了咽,眼角发酸,泣道:“是我,我回来了,好好的回来了。”
“你好好的,真好。我有话给你讲……宋三公子不是好人,他想要害你……他当初引我去大相国寺……就是为了探听你的消息……我一个字没跟他讲……我全忘了……明哥哥当初同我讲的话……我全忘了。”
她的话断断续续,气息越发微弱。
“我没有好好在家……又为你添了负累……你可是还觉得……我是个好姑娘。”
她伤得已然有些糊涂。记不清自己在何处,只记得没听纪明的话,没能好好在家。
担忧着自己,是不是个好姑娘。
纪明跪坐在桑桑跟前,小心翼翼将伤口缠了一圈又一圈,替她轻轻整理衣裙。末了,揽入怀中。
柔声安慰:“你是个好姑娘,是整个大邺,最好的姑娘。没人比得上你。”
连我,也比不上你。
纪明抱着她出门。这是这多时日以来,桑桑头一次出门。
从最末一进院落,跨过一道道门槛,走过一方方天井,得见一片片蓝天。外间的空气陡然扑腾而来,令桑桑清醒三分。
“明哥哥,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
湛蓝的天空,在你我头顶,也在你我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