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唤道:“世子?”
戚闻渊听得珈宁这厢的动静,赶忙将笺纸揉成一团塞入袖中,复又四平八稳地行至珈宁身前,定了定神:“夫人,生辰快乐。”
言罢,又从宽大的广袖取出一支海棠发簪。
按他所想,他应该直接将这支发簪簪在珈宁发间,但对着她如瀑的黑发,他无从下手。
珈宁看着戚闻渊悬在空中的手,娇声道:“世子是要为我绾发?”
她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去,用乌黑柔顺的长发对着戚闻渊:“多谢世子。”
客栈中没有梳子,戚闻渊只得以指为梳,轻柔平缓地通着珈宁的长发。
蔷薇花露的香气顺着指尖,直往戚闻渊心口钻。
珈宁道:“所以这是何处,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罢。”
戚闻渊折腾这麽一通,总不能就是为了送她一支海棠发簪。
这块木头,究竟是什麽打算?
戚闻渊顿了顿,方才答道:“是真定县。”
珈宁一愣:“真定?”
为何要带她来真定?
她也不顾长发还未绾好,当即便转过身来,疑惑地望向戚闻渊那双点漆眸。
既已经到了这里,戚闻渊便也没什麽好藏的了:“夫人可还记得自己捐银之事?”
珈宁颔首。
戚闻渊捏了捏袖中的纸团,沉声道:“夫人捐的银钱用在了一间善堂,被善堂帮过的那些人说过想要见见夫人丶当面道一声谢。”
“我记得夫人有好好收着之前那对母女所赠的锦帕。”
“夫人那日说,好奇我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带着夫人来了真定。”
“我想让夫人在生辰这日听到这些感谢。即使夫人一开始做善事,并不是为了这些。”
“且真定县风景秀丽,值得一观。”
当然,还有些他自己的私心。
比如真定路途够远,他们能相处久些。
比如他始终记得那夜从真定回到侯府後,她落在他手背上的眼泪。
他不敢说出口。
思及昨日珈宁说起的旧事,戚闻渊深吸一口气,一板一眼地念出那张已被揉成一团的笺纸之上新添的话:
“生辰快乐,谢女侠。”
言罢,戚闻渊不敢再看珈宁。
他还是该如同僚说的那般,在京中最好的酒楼为夫人订一桌宴席,而不是为了特别,带着她连夜奔往一处不甚起眼的小镇听几声“谢谢”。
戚闻渊暗中叹了口气:“正好我回真定有事要忙。”
珈宁脑中嗡了几声,并未听清戚闻渊最後那句话。
她少时拉着许多人说过自己要做女侠,他们都当这不过是娇小姐的白日梦话。
她从小就想把生活过成一出精心排演的话本,但这种事情,是没有人会当真的。
阿姐也告诉过她,话本是话本,生活是生活。
她该学着长大。
珈宁微微有些眼酸,却又记着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便扬起下颚,轻哼一声:“这是世子赠我的生辰礼,还是那些人赠我的生辰礼?”
“世子,你是不是偷偷翻过了我的话本?”
戚闻渊的安排和她想象之中相去甚远。
这一切不风光丶也不盛大。
但她好像,并不讨厌这个安排。
甚至隐隐有些欢喜。
她七八岁时未能成行的那场出游,终究也算是在宣德十二年的盛夏,误打误撞地添上了尾巴。
不过他居然叫她谢女侠……
真是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