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珈宁语中的斟酌与试探,戚闻渊一愣:“夫人请讲。”
珈宁道:“苍筤先前说,真定县中沿河一带淹了大半,可是当真如此?”
“是,他还不敢在这种事情上乱传话。”
珈宁站起身来,行至戚闻渊案前:“世子,我想给真定捐些银子。”
言罢,她直直对上戚闻渊的眼。
这是她午後躺在床榻上时忽然想到的。
戚闻渊能平安回来,也不知那枚平安符起了多大的作用。
如今她没法回鸡鸣寺去还愿,便在旁的地方积些功德罢。
且她向来都是路见不平拔刀……撒钱相助的性子。
事情既是给她遇上了,不做点什麽,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
“我不是什麽下凡的仙女,也没那麽多银钱到处乱撒。就是想着,这事情既然让世子撞上了丶又让我听说了,那我便做不到就眼睁睁看着。”
戚闻渊一怔。
珈宁担忧戚闻渊觉得自己是拿着父母准备的嫁妆在外面换名声,便一字一句地解释:
“银钱不多,俱都是我在江南时和手帕交一道做些小生意赚来的,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见着少女微微扬起的下巴,戚闻渊忽然想起那日她与右佥都御史之子对峙的模样。
“夫人还会做生意?”
珈宁还当他是要管教自己,轻哼一声:“总归都是干干净净的银子,不是偷来的丶也不是抢来的。”
戚闻渊轻笑一声:“我自然知晓,我只是觉得……”
“夫人很厉害。”
珈宁低声道:“我还以为侯府规矩大看不上呢。”
心中想着,她那不过小打小闹罢了,比不上阿娘十之有一。
戚闻渊正色道:“正如夫人所说,都是干净银子,不偷不抢,有什麽好看不上的?我只看不上那些官吏搜刮民脂民膏贪来的银钱。”
又道:“只是捐银之事,也不是说夫人备些银子直接送去真定县就成的。”
要如何不被圣上看成永宁侯府亦或者江宁织造府在炫耀家底丶要如何让那些银钱真的送到需要的人手里丶要如何不将事情变成升米恩,斗米仇……
夫人一番好心,可不能到头来却成了坏事。
“嗯?”珈宁歪着头,捋了捋鬓发。
戚闻渊道:“夫人心善,若是信得过我,不若交由我筹谋?”
珈宁自是知晓戚闻渊的稳妥,见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又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只见她双手撑在案上,俯下身去,笑意盈盈道:“若是我信不过世子呢?”
戚闻渊指尖轻点了几下案几,沉吟片刻:“若是夫人信不过我……”
那他为她寻几个善筹谋的人?
可那些人如何能有他可靠。
他们是夫妻,那些人与她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只怕会见她身家丰厚,暗中设局骗她。
珈宁转过身去,哧笑一声:“我和世子讲笑呢。”
她寝衣的衣摆在戚闻渊身前带起一阵蔷薇香气的微风。
“那便交给世子,”珈宁笑道,“我就做个甩手掌柜了。”
言罢,又躺回贵妃榻上继续翻着话本,整个人松泛了下来。
戚闻渊静静望着貌若桃李的少女,无声道了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