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情亦如是。
萍萍擡手抹眼泪,却发现有方帕子先一步擦拭她的眼角。
萍萍擡头,瞧见攥着绢帕,眉头紧拧,手足无措的柳湛。
“可是我丶我哪句话说错了?”他有些懵,不知道为什麽她突然就哭了,又觉这眼泪一滴滴都让自己肝肠寸断。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萍萍吸吸鼻子,“我这样的出身,做寻常人家的正妻都难。”她凝视柳湛,哽咽了下,“你知道吗?我们花船上最高兴,最喜欢看的就是迎亲,因为这时候总会有一位娘子脱离苦海,做回良家子。”
“我快十七岁了,一共见过九位被迎走,都是做妾,做外室。”
“哪怕死了几任娘子的鳏夫,也不愿明媒正娶她们。曾经有个头发花白的员外,要扶正一位姐姐,可他家里子女闹起来,死活不肯,最後还是没成。
“我们花船上,还没有一位是娶回去做正妻的。”
柳湛揽着她,直脖挺背,朗朗少年音:“那我就做第一位。”
完了,萍萍哭得更厉害了。
他愈发无措,手脚仿佛不是自己的,不知如何安抚,寻思许久,小心翼翼解释:“你相信我,我不嫌弃你,你说这些我只觉得心疼。而且你不要自己想出一些不存在的困难阻碍,我爹娘十分开明,疼爱我还来不及,他们一定不会阻拦。”柳湛思及家里,不禁浮笑,父爱母敬,子安家和,天下莫如是。他眼睛亮堂堂,“我嬷嬷肯定也会很喜欢你。”
“而且呀,我家也没有你说的那麽复杂,我只有过你一个,不可能有子女,家中只有嬷嬷丶爹娘,和我弟这麽几个人,回去他们只会像对我一样对你好。嬷嬷当你孙女,爹娘待你如女儿,阿弟尊你作长嫂。”
萍萍吸鼻子:“你还有弟弟?”
“有一个,今年十一岁了,却还是个小淘气鬼,一见人就缠着叽叽喳喳,我一看到他来就想跑,怕吵……”
“你还怕吵呢?”萍萍破涕为笑。
只要她能重绽笑颜,柳湛愿意出丑,挠挠脑袋:“是啊,我就够啰嗦了,他比我还唠叨。”
萍萍却忽记起别的事,蹙眉敛笑:“对了,你是来寻医救人的,现在却被我的事耽误,那你嬷嬷……”
“是我俩的事。”柳湛坐起,握住她一双胳膊,含笑纠正。
“放心吧,我记着找令太医,双管齐下,都不耽搁。”他顿了顿,“而且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要不去提亲才是真耽误你。”
始乱终弃,与野兽何异?他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
“是因为有了夫妻之实你才娶我吗?”萍萍却紧接着追问。
柳湛忙摇头:“不不,不仅是床闱,”他一说这个就红脸,下意识想偏头,躲避萍萍目光,却想他的小娘子患得患失,他不能避,一定要给予她坚定的回应。于是柳湛直视萍萍两眼,语气至诚:“你样样令我称心如意,我的妻子和该是你这样。”
讲着讲着他又自个红脸,却一定要平视萍萍,一眨不眨,话间也不要有停顿犹疑。
萍萍咬唇,似下定决心:“好,那我带你去见兰姨!”
“好。”柳湛立喜,兼带两分忐忑,少顷又问,“我们怎麽回去?”
透过窗外眺,他们正在江上飘。
“找桨。”萍萍说完手顿了下,“不对,先穿衣。”
柳湛本来已经开始帮找船桨,闻言才刚刚变淡一点的脸重新红透,连“哦”数声,手忙脚乱穿衣。
萍萍和他同时瞧见白袍上一点红,萍萍发窘:“完了,这袍子还穿得了吗?”
“没事,”柳湛拾起玉带,绕腰穿好,“正好在腰这,可以遮住。”
那抹红的确瞧不见了,但萍萍盯玉带久了,不由遐想昨晚的劲腰,两颊发烫,不知道红了没有。
二人寻到桨,萍萍抱起刚要放入水中,柳湛夺过:“我来划吧,你昨晚辛苦了。”
萍萍确定这回脸是又烫又红了。
柳湛本来脸没红了,一看她的脸,也跟着红了。
小船渐渐划近江边,萍萍指导柳湛抛了锚绳,拴好船,他先跳到岸上,再扶她跨下船,口中一直提醒:“小心点,小心。”
生怕她掉到海里,萍萍落地前一霎他实在放心不下,索性将人抱下来。
萍萍双脚一落地就推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