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柳湛难得逮到一回对视,立马扯嘴角一笑,无声询问:那你会和我回去吗?
萍萍眼皮直眨,避开对视。
她不会回去的。
她的行动给予了答案,柳湛一颗心沉沉下坠。他苦笑,嗓和鼻都发酸:自己做得还是不够,对吗?
萍萍睹见柳湛神色,愈发烦躁,像胸腔里有一堆乱麻,必须限时解开,却越扯越乱,怎麽也理不清。
她已经意识到这两天原本平静的心变得容易激动。
她有些逃避这变化,撩眼皮瞪向柳湛:“你为什麽总是要在我眼前出现?”她声音恨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柳湛愣怔,分唇。
他突然想起之前争天下时,思忖过的一段话:“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强求天下,是行不通的。
你想要将天下攥在手里,刻意去占有,去束缚和掌控,最终往往注定失败。
这是老子的无为。
彼时柳湛嗤之以鼻,此刻却若棒喝,由天下推及情爱——越刻意强求,她就退得越远。
也许这世间所有事,都不可执相,不可强求。
她有她自己的意志,她不情愿,攥得再紧也会像沙子一样从指缝滑走。
柳湛起身,黯然神伤。
他不愿最後留在她心里的形象,只剩追着乞着,苦苦相逼。于是转身拖着步子往门口走。
三丶两步,忍不住最後一次回首:“萍萍。”
萍萍还在心烦意乱,既觉得方才话说重了,又开不了口道歉。
柳湛见她一直垂首,头都不肯擡下,笑了笑:“君当如月妾如星。”他摇首,“其实你不是星辰,是赤日。”
她说得对,他也不是月亮,他是草木大地,凡夫俗子,皎月可以无星,但草木和人都离不开太阳。
一旦没了太阳,就活不下去。
不管萍萍看没看他,听没听进去,柳湛觉得说出这句话,都了无遗憾了,他看向桌上:“灌汤冷了就别吃了,泼了吧。”
说罢掉头而去。
随侍们得了命令,随官家下山,虽然沿路官家面无表情,他们却觉满脸皆是哀戚,伤痛欲绝。
一行人正沿山腰石阶下山,忽然左右射来近百飞箭,两厢夹击,湛蓝淬毒,嗖嗖作响。
前方路亦被毁,地上突然多出数十吐芯毒蛇并毒虫。
“护驾!”
“保护郎君!”
随侍们拔刀拨箭,护着柳湛退进竹林,一只被削尖的竹笼从天而降。
“郎君闪避!”随侍们提醒柳湛左躲,柳湛却比他们反应更快往右纵身,翻腕袖旋,不仅躲过竹笼,手中薄剑还砍断机关。
见随侍大多往左,柳湛蹙眉:“当心地陷!”
天罗地网往往成套为机关。
往左落的随侍们刚一触地,地就塌陷,现出里面挖空的尖竹坑。
随侍们脚跟不敢落,脚尖上一点,再次跃起,有两个功夫差些的迟反应,被竹扎穿了腿。其馀随侍立即营救二人,柳湛却突然记起扬州那一船人,害怕极了。
“不要管这里,你们速去善堂!”他吼道,“快去,都去!”
机关已破,又跃出一拨蒙面刺客,柳湛剑舞梨花,口中再叮嘱:“别让他们知道,把每一个人都暗中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