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在书上,却似乎更遥远了。谢槐亭深知自己与他的距离绝对不是隔着的那几个座位,是身负棣华印的逍遥门普通弟子与掌管刻印的无棣之华宫主,是化神期与金丹期,是青霜门和逍遥门。是虽横亘在同一血海深仇,被火海燎痛过却无法言说,无意义的新生与蜕变。
这其中又岂是一句,我终于见到你了,能说清的。
不过我只见你一面,就足够了。
*
仙盟要举办一个星期,第一场结束後,逍遥门按提前制好的的规定被安排在幽林。
即便掌门暴毙,仙盟却依旧好好的举办下去了。谢槐亭被安排到的屋子是一处偏僻清净的角落,他喜欢极了。
早就学会清洗诀了,但在现代养成的习惯,让他始终觉得洗澡去一件享受的事情,一番清洗後,他披上一件绿衫,开门想吹吹风,就见门口顾惜青正要敲门。
“我……”
捂住心口给自己顺顺气,他复杂地看了顾惜青一眼,顾惜青也无辜的解释道:“我刚到。”
清洗没用诀,这下他倒是掐了一个咒烘干并束了发。看美人掐诀念咒是一件享受的事,等至柳玠顾惜青之辈,已经可以念无声咒,平地惊雷响了。
但谢槐亭现在却还只能规规矩矩的念符。扎上木簪,他吸了口气,对顾惜青说:“走吧。”
顾惜青点点头,拽住他的手腕。霎时间两人消失于幽林,来到了卧月居。柳玠屋前自然不需要什麽人守着,他就是最强的,竹林掩映,顾惜青叩了叩门,开口道:“南海顾惜青,有事相求。”
木门如被风吹一般幽幽向内开,宅院里,柳玠正在石桌旁,站立着临书法帖。他身着浅衣,淡淡的紫缀着金,袖口沾了些墨。
要近距离看他了要近距离看他了。
谢槐亭吸了口气,跟在顾惜青身後,手指有些发抖。偶像偶像偶像!
“南海出事了。”
柳玠把笔放到笔搁上,率先打破寂静,和煦地说道。与白天冷酷的模样不同,此刻在月色下,他像一个温柔的漂亮邻家哥哥,睫毛很长,皮肤白皙,唇间的浅笑染上眼睫。让人直想把心中全部的事都说出来。
“是。”
顾惜青点头,灵台闪烁着浅蓝色的光纹。求助的诚意,供柳玠提取他的记忆。
柳玠俯身向前,传来一阵让人心安的冷香。他闭上眼,食指触上顾惜青的额头,淡淡的光浮动在柳玠指间。
再睁开眼,他神色认真了些许。目光移到谢槐亭身上,谢槐亭捂着脑门往後退了几步,心说我不能让你读。
柳玠道:“只是觉得你在石洞里的推论蛮有意思的,没有想读你的记忆。”
“哦…”谢槐亭乖巧的站了回来,看向柳玠,没有感受到那日,有些可怖的威压。
“在你眼里,我开万象结界的时候恢复了人的模样。”柳玠转而对顾惜青,一笑,食指中指交叉立起,其馀三只并拢。霎时间庭院变成大片盎然的绿,原本在他们面前的柳玠此刻也出现在一丈远的位置。
他对我们开放了结界使用权。
“那现在你眼里,这个世界是正常的吗。”柳玠问到。
顾惜青点了点头,抚摸上一片绿,在谢槐亭眼里奇形怪状的复杂东西,说:“这是石桌。”
柳玠若有所思的重复道:“石桌。”他走向前,摸向一片绿,手指被割伤,流下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流淌:“这是竹叶?”
顾惜青点头,欲言又止的说:“不要再摸,手指会被刺穿。”而後想到这是人家的结界,他肯定早时间出来了。
柳玠闻言,笑笑,收回手道:“在万象空间内,时间流速比正常要慢,距离也同正常场景不同,这里的一步,可能捅穿现实中站在你对面人的心脏,所以我一般会空旷的地方开,或者用符咒。”
“起初我也以为这只是我创的结界,与现实隔绝,後来却发现我其实还处于原世界,只是周围的人看不到了。”
“在你眼里的桌子,竹叶。于我,和这位小友而言,是形状不规则,纹路复杂的陌生物体。于你却是正常的,所以我渐渐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情。”
“你看那竹节,如果平视它,是扁平的,像平铺的宣纸。但走远些全收入眼,就能发现,竹节是桶状,绝非宣纸那般薄。转换视角看物体是不一样的,每当我开万象,就像换个角度看竹子,从宣纸般扁平到圆筒。”
“相应的,类似从一变成二这种认知,进入结界观察事物,最先涌入识海的是大量的信息,让人头痛,几乎可以撑爆大脑,所以我做了一定的封印。”
“你不必开结界就获得了这种能力,所以也一定有关闭的方法。不过刚观你视角,那些肉块,翅羽,并不正常。我刚触碰你灵台时帮你再瞳孔中加了层障,一会再醒来你应该看不到那些了。
不过看人,景,依旧会同原来的不一样,类似于我和这位小友在结界中看到的事物。”
停住,柳玠转而看向谢槐亭:“所以我很好奇的是,在他眼里别人都变了样,你却不变。”
谢槐亭低眉顺眼道:“我身上也许有秘密,但我失忆过。”
“失忆。”柳玠重复着这两个字,笑说:“我可以帮你。”
谢槐亭猛的摇头:“我比较信奉那个……随遇而安,既然老天让我失去这段记忆,没了便没了不强求……”
柳玠微微挑眉,不置可否的看着他,倒也不强求,转而说道:“我的结界可以开更大,既然能确认影响你的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那麽根本不需要研究他的语言。开万象,杀了就可以了。”
想到最後一双眼睛长在顾惜青身上,谢槐亭急忙说道:“不行…”
柳玠饶有兴趣转身,看着他说:“为什麽不行?怎麽,伤害了他的东西与你有亲缘关系?进不进万象都是正常人的你,好像比我的结界更有意思,南海少主竟然不怀疑你吗?”
顾惜青立马道:“我相信他。”
多疑的男主。谢槐亭尴尬的说:“那个东西既然属于不同于我们的维…额…场所。那麽在那个场所中杀掉他的方式也未必一样。我们的杀未必是杀,按这个世界杀的方法如杀不保险,万一他们会有什麽特定的,比如死後传消息的方式,人类的死未必是祂的死。没有办法确定开万象後的那个世界里都有些什麽,我们现在是假设有一只…万一归墟下是无数只呢,不保险。”
虽然确实是一只,但以杀止杀是没有尽头的,原文就迫不得已走了屠杀线,这次,他不希望让顾惜青再失去眼睛了。
不知不觉已经能面不改色撒谎的谢槐亭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