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槐”瞳孔一瞬间收缩,他下意识笑了一下道:“我是啊,哥哥你……”
“我知道你不是。”“封无为”仿佛要撞碎他的假面,听见他闷哼後说,“不要说谎,封槐。”
“封槐”脸上仿佛自主防御机制般的笑容消失了,有些怔忪地看着对方。
“封无为”捡到他,已经过了十年了。
他以为对方那样自我的一个人,不会探究这些,曾经一度安心过。
但现在,对方说,封槐,我知道你不是常人。
若他的秘密被发现,他会如何呢?
“你会活得很长久,变得很强大。”“封无为”说,陈述事实般承认了自己的弱小,“我护不住你。”
“所以我要去剑宗,我要长生不死,我要功高盖世。”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封槐”抓着他的手臂,看他用平静的神情和声音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若他人来说,这样自大恐怕要惹人笑话,偏偏“封无为”说这样的话,“封槐”却觉得理所应当。
“我……”“封无为”说,“我第一次有自我的意识,是在长野一场大战之後。”
“尸横遍野,那一片变成了被遗弃的乱葬岗,我就是在那里醒来。”
“我没有过去,没有姓名,在战场上借了一个死人的名字。”
“我也没有任何想做的事情,我只是凭本能活着,然後不断往前走,我不知道我在找什麽。”
他似乎意识到这些事情不太适合在当下说,简略过去:“我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是一个……你不是普通人。”
“封槐,普通的孩子,是不可能在战时丶在哪样的地方活下来的。”
“但我觉得不重要。”“封无为”说。
“封槐”究竟是什麽,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他似乎想起什麽,忽然俯身到“封槐”耳边,衔咬住那块圆润的软肉,带着回忆般的笑意:“我之前想过,也许你是年糕成的精怪。”
“封槐”抖了一下,眼泪扑簌簌流下来:“……是吗?”
“是啊。”“封无为”说。
而正看着两人的封槐早已泪流满面,他转过身去看属于自己的丶现实里的封无为,声音颤抖:“哥哥丶我是……”
他流着泪,声音断断续续。
他像是许多年前,两人之间还没有发生任何龌龊一样,说:“哥哥,你甩不掉我……我丶我会像牛皮糖一样死死缠着你。”
封无为看着他:“你不是牛皮糖。”
封槐几乎嚎啕,他咬着牙想,啊,在对方心中,他不是讨厌的牛皮糖。
是他们只有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的珍贵的年糕。
是成为天下第一也要保护的怪物弟弟。
而另一个“封无为”仍然在红烛乱影中,竭力剖析着自己。
他说:“我对正常人的情感并不清楚,所以总是难以理解你的不安。”
他说:“我会理解的。”
他说:“不要伤害自己,让我回来找你,要说出来。”
他说:“相爱的人,才算是欢爱。”
他说:“封槐,我从不说谎,我的每一条诺言都必定践行。”
……
他一条一条,一点一点,掰碎了揉烂了,艰难地把另一个怪物的真心告诉对方。
他是兄长,即便无法理解人正常的情感,也要教会封槐。
封槐痛苦逃避了一百年,他封无为未必不悔。
现实中封无为的声音和幻境重叠,他垂下头,和封槐接吻,在最後说:“我从不说谎,无论任何,我不会离开你。”
“封槐,我很後悔。”封无为说,“这一百年。”
封槐的舌头像是被毒素麻痹,长大後那些伶牙俐齿丶巧言令色的本事,忽然统统消失了。
封无为这样强硬的丶古怪孤僻的人,封槐以为无欲无求的人,会平静告诉他,我很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