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佑吃了一口面,没品出什麽味,咽下去後道:“还在宁家见过一次。”
“我记不得了。”濯尔清皱眉,“那次……”
宁佑顿了一下,摇头,平静道:“不是很重要,只是一面之缘。对了,你为什麽会失去……和我相关的记忆呢?”
濯尔清揉了揉眉心:“你还记得上次所见扶桑之木吗?我诞生时,天道毁了扶桑木,绝地天通……便是为了将我困在人间。”
“困在人间。”宁佑重复,他仿佛忽然不认识这几个字了,也不认识天道了。
“玄枵当时有告诉你,他是因我下山看了一眼人间,才生出的心魔对吧。”
濯尔清说着,窗外忽然晴天惊雷,照得他神色晦暗不明,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那你知道我是如何诞生吗?”
宁佑想起当时玄枵所说,他们天生地养,才会有伴生物……
窗外雷声愈大,仿佛一种带着震怒的警告,宁佑下意识去看濯尔清,对方自若地看着盘踞的雷云,挥手隔绝声音。
他轻轻道:“我看了人间一眼,産生了心魔玄枵,天道看了人间一眼,産生了情——祂将有情的部分剥离,于是有了我。”
“为避免我离开人间,祂又毁灭了扶桑,绝地天通。”
“因我的特殊性,不能轻易沾染因果。但我却不知道沾染後,相关的记忆会渐渐消失。”
“祂希望我做人间永远的旁观者。”
他说得很平静,眼神却带着不明显的憎恶。看向宁佑时又柔和下来:“而死後神魂超脱三界五行,不入因果,我与你重逢後,记忆的封印逐渐松动。”
“直到玄枵动情之下回忆起部分重要的记忆,封印已破除大半。”
“是我有愧,竟一直未曾记起,若我能……”濯尔清垂下眼眸,正要说,却被宁佑摇摇头打断了。
“没关系。”
宁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静。
对于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当他第一次化为人身,濯尔清不曾追问,却只是怜惜问他“会痛吗”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乎真相了——
他啊,他不贪心,曾经在黑暗中,一直也只是想,有谁能问他一句“是不是很痛”罢了。
宁佑倒终于从混乱中想起了某个事情,他问:“那玄枵呢?”
濯尔清停顿了一下,答非所问:“你很担心他吗?”
他意识到自己这话实在不合时宜,看向窗外,解释道:“他没事,只是受了伤陷入沉眠,暂时无法出现,等我做好准备,便会唤醒他。”
宁佑想起自己的猜测:“你们的关系好像不坏。”
至少没到正常本尊与心魔那样水火不容的程度。
“天地运转,自有其平衡的规则,有光便有暗,有善便有恶。”濯尔清道,“我不死,则他不灭,除非我重归无情无感无知之时,那与死也没有差别……而我不愿。”
“既无法消灭对方,我也不愿失去本我,我与他便定下了契约。”
“我困守昆仑,一方面以天下灵脉为据,躲避天道;另一方面囚守心魔,避免恶况。”
“玄枵每次出现,都必须开啓阵法掩盖,此处便只有黑夜,等他回去,不必再躲,就可以撤去。”
“这就是此前一百年的真相。”
濯尔清看向他:“天道巍峨,许多事情只要出口便会被察觉,所以此前未曾解释,望你原谅。”
宁佑下意识问:“那为何……”
那为何此时便可以讲了。他的声音在看见濯尔清脸上神色时戛然而止。
对方说:“因为已经不需要再藏了。”
筹备百年,他总是犹豫寡断……他已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