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情况正好相反,就是家里有人他才不回去的。现在又没到回去拿生活费的时间,他回去除了挨顿打,什麽都落不着。
应逐看了他一会儿,邀请:“你来我家吧。”
岑谐愣了下:“你家?”
应逐猜他是怕不自在,回答:“我爸他们都在军区,现在家里就我奶奶,没别人了。”
那是岑谐第一次去应逐的家,站在院门口看着那栋和谐优美的大屋。门口有一株修剪得当的樱桃树,满院桂花飘香。
隔着光泽优良的木窗,可以看见屋内的水晶吊灯,实木地板,羊毛地毯,其他软装不是真皮就是丝绒。
廊下放着一张悠闲的摇椅,被桂树筛下来的阳光笼罩。
这种氛围对他来说那麽陌生,就像不知道原来还有那麽多比面包边还好吃的东西,岑谐在这个电光火石的刹那窥见了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
这才是正常生活应有的状态。洁净,安稳,自在,悠闲,人可以在此之中享受应有的乐趣和满足。
贫困丶殴打丶狼狈丶难堪,张口就来的咒骂,随手挥来的耳光,重重抽过来的皮带。
不是常态。
应逐已经走到门口廊下,见他没有跟上来,转头招呼道:“进来啊。”
进来啊。
应逐就站在那里,向他展示了一个整洁又明亮的世界,然後对他说,进来啊。
岑谐回神,朝他走了过去。
一阵风吹来,在岑谐周身环绕,将他的衬衣吹得鼓起来。
他看着应逐的眼睛,这一刻因风鼓胀的,又岂止是他的白衬衣。
岑谐一直留到吃完晚饭,天黑下来,两人准备返程回学校时,应奶奶拉着他,往他手里塞了把零钱。
回去的路上,岑谐一直攥着那点零钱,半路突然问:“应逐,你奶奶给我这个钱是什麽意思啊?”
应逐:“嗯?怎麽了?”
岑谐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
接下来的一路上,岑谐都没有说话。
他攥着那一小把零钱,疑心是否自己刚才在餐桌上吃相不好?是否鞋子太破?是否只是坐在那里就让那个和蔼的老太太看出了自己整个人生的窘迫?
这麽想着,那把零钱也变得烫手,让他脸都红了起来。
回到宿舍,洗漱完时间已经不早,两人直接到床上躺下了。
应逐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岑谐起来的声音,还以为他要上厕所,然而脚步声却朝着自己过来了,停在床边。
应逐拿不准他要干什麽,没睁眼。
然後他听到岑谐轻轻掀起他枕头的一角,把什麽东西塞到了他枕头下面。干完这些之後,岑谐就又回床上躺下。
应逐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岑谐那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确认他睡着了才轻轻转身掀开自己的枕头。凑着清淡的月光,看清了岑谐塞进来的东西,是奶奶给他的那把零钱。
月光洒进宿舍,应逐睡不着了,想着在车上岑谐问的那句话,这个钱是什麽意思?
长辈给孩子钱,还能是什麽意思呢?
然後应逐想起岑谐的成长经历,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善意,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只知道不能无缘无故收别人的钱。
被打得多了的人,连区分善意的能力都丧失了。
第二天早上,岑谐是被应逐叫醒。
应逐站在他床边,肩上搭着毛巾,手里拿着漱口杯,把他叫醒後就去浴室洗漱了。
岑谐揉了揉眼坐起来,发现手心里握着个什麽东西,打开手一看,是一个纸包,里面包着昨晚他塞回应逐枕头下的那把零钱。
纸上写着三个字,零花钱。
晨光漫延了一室,洗手间传来应逐的洗漱声,芒果核从窗台经过时喵了一声。
岑谐手里握着那个纸包,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动作。
他知道,就是这把零花钱,把他从这个世界悲惨的那一面赎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要多多的留言和海星。
鹿鹿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