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陆明辉确实需要吃个教训。
可以多疑,可以试探,但不可以在这种事情上——向卓阳觉得自己的底线真是越来越低了,明明刚重生的时候还说过不会纵容陆明辉疑神疑鬼的。
其实这也不能算疑神疑鬼吧,向卓阳想,这只能算多疑。
但占有欲强丶喜欢吃醋的,哪有不多疑的?不能只喜欢多疑造成的结果,却把多疑这个前因扔了吧?说起来,他曾经比陆明辉还多疑——
这也正常。
陆明辉起码还有陆家太子爷这层身份,还有权利有地位,说把他关起来就把他关起来,但向卓阳有什麽啊?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有一天陆明辉将他从这栋别墅赶出去,再拉黑他的联系方式,他起码有个大几年是见不到陆明辉人的。
这对于从小就没安全感的向卓阳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後来为什麽不多疑了?
因为陆明辉给了他太多太多的爱。
无论发生了什麽,陆明辉总是会向他走来,坚定又执着,不计较得失,不在乎利益,哪怕是在生与死面前,陆明辉也只会选择他。
向卓阳是个缺爱的怪物,但陆明辉的爱却可以将怪物空洞的内心填满。
其实上一世有一段时间,向卓阳曾想过去看心理医生——他也不是一直那麽通透潇洒,可以轻易地接受自己与常人不同的阴暗与病态,谁不想做个正常人呢?
但那个时候,向家对他长达十八年的精神控制与人格羞辱所留下来的烙印,还不是向卓阳所能够轻易抹去的,他羞于对任何人提起这段往事,但偏偏想要得到治疗又避不开那十八年。
于是向卓阳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他其实什麽都没想,但就是睡不着。
最後是陆明辉强硬地命令他不许去看心理医生。
在得到向卓阳的抗议後,陆明辉问他:“你有精神崩溃吗?你有难过不安吗?你有影响到别人吗?”
“对,你的想法确实比旁人更阴暗丶更偏激丶更病态,但是你有和除了我以外的人提到过吗?——别告诉我你有,我会吃醋的。”
“你有因此伤害到任何人吗?”
“你没有。”
“与常人不同又怎麽样?看了心理医生你就能变成你嘴里的正常人吗?人又不是流水线上的机器,一旦不完美还能回炉重造。”
陆明辉说,每个人就像是一个半圆,和他们的伴侣可以组成一个圆。
大部分圆都是幸运的,是被工具规整地切成了半圆,横切面光滑漂亮,是完美的半圆。
但还有一部分圆,是被随意地摔成两半,所以注定不完美。
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独一无二?
“别的我不知道,”陆明辉轻柔的吻落在他的眉心,“但不完美的我,和不完美的你,却可以组成一个完美的圆。”
“那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存在。”
他说,如果向卓阳真的有情绪方面的问题,需要心理医生,那去看心理医生完全没问题。
但如果是为了给自己增加些条条框框的“正常”而去看心理医生,那完全没必要——不,不是没必要,这根本就是自我折磨。
过往的回忆甜蜜又幸福,但向卓阳总觉得心酸,他忍不住想,陆明辉其实也没比他好多少,甚至都没有人教他们做个正常人,更不要说爱了。
那陆明辉,又是怎麽在一个个失眠的夜晚摸爬滚打,最终学会这一切丶又反过来教给他的呢?
回过神来,向卓阳张嘴想说什麽,就看到陆明辉正一步一步地,向他这边挪。
每挪一步,还要看看向卓阳的脸色,刚刚向卓阳垂着头,陆明辉看不清他的表情,便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向卓阳没有阻止他,那他就可以继续靠近向卓阳。
但是现在,向卓阳看过来了。
陆明辉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走,张嘴想要问,但又因为之前屡次被向卓阳阻止说话,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只犹豫地看着向卓阳。
然後顶着向卓阳的目光,迟疑地迈出一小步。
就像是一只被逐出领地的雄狮,小心翼翼地跟在族人身後,生怕被族人彻底抛弃。
怎麽看怎麽可怜。
尤其是在陆明辉试探地抓住向卓阳衣袖的时候。
竟然连手都不敢抓。
睫毛颤啊颤啊,很是不安的样子,向卓阳第一次发现陆明辉的眼睫毛这麽长。
向卓阳那点火气早就消了,所以哪怕知道这家夥是在故意卖惨,也还是忍不了心软,又心疼。
“别的没学会,”向卓阳叹气,“卖惨倒是越来越纯熟了——还惨的那麽好看。”
陆明辉垂下眼帘,似乎是不敢说话。
老婆说他好看,那应该就是喜欢吧?那还可以更惨一点?——虽然靠卖惨换取老婆怜惜很可耻,但天大地大,老婆消气最大。
可不可耻先往後面放放。
老婆要是没了,还要脸面干什麽?留着吃吗?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麽会拒绝你的提议,”向卓阳牵起陆明辉的手,将刻着自己名字的戒指戴到陆明辉的无名指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後,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因为我永远不会拒绝你递给我的戒指。”
“更不会拿这件事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