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脉并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而且有时候藏在雪山的腹地中,想要探查,是真正要做到挖地三尺的,更何况,是有还是没有,都尚且没有定论呢,更有可能的,是努力之后,竹篮打水。
叶三也不甘示弱,他捂着被敲疼的脑袋看着叶二,怒道:“总比你一点主意都想不出来,光知道说不行要强吧。”
叶二闻言,更生气了,转着手腕把关节掰得“嘎吱”作响,威胁弟弟道:“你丫的找打是不是?!”
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叶大之时与月曜相视一笑,接着,两人好脾气地将叶三与叶二分了开来。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打架呢。”叶大摸了摸叶三的头顶,而后转头看向月曜,道,“我去吧。”
叶三还在气头上,愤怒地挥开了叶大的手掌,似乎对“被叶大当成小孩子”十分不满。他的手拍在叶大的手背上,发出了好大一声响,力道应该不轻,但叶大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还是看着自己的弟弟温柔地笑着。
在玉枝的记忆里,叶大总是在笑,笑着劝他的两个傻弟弟,笑着帮月曜出主意,笑着帮自己解决修炼时遇见的问题,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对于叶大的提议,月曜只是略微地沉吟了一下,便爽快地同意道:“好,我同你一起。”
玉枝记得,那场会议之后没过多久,月曜便和叶大一同往雪山里去了。他们走的那一天下了好大一场雪,玉枝冒雪冲到了城门口,跟在他们俩的后面一路小跑。
可是还没等玉枝追上他们,便被拦住了去路。
“玉枝,你干什么去?!”
是叶二在无霜城门口拦住了即将出城的玉枝。
叶二从小就爱欺负玉枝,拽她的辫子,往她衣服上放虫子。玉枝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所以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我打算跟着一起去锻炼锻炼,不行吗?”
不出玉枝所料,叶二的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来。
“得了吧,就你那点本事,去了也是拖后腿。”
虽然叶二说得也不全错,但他这朴实无华的语言也算是让玉枝动了真怒了。她愤而把剑,直指叶二,道:“叶二,你凭什么瞧不起人?!”
两人就这么在无霜城城门口打作一团。
也因为这一打,导致玉枝彻底没能追上月曜和叶大。等她揍完叶二的之后,月曜和叶大早就走远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去查探玄铁的二人越走越远,慢慢成了雪山径上的两个小小的墨点,直至最后,被风雪掩埋。
玉枝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分别,却不想三日后,突然山摇地动。
玉枝直觉不妙,率众进山找人,可雪山茫茫又该往哪里去寻人呢?
地动一连持续了三日,第三天的早上,却是孤鸾从雪山中走了出来,还带回了叶大的尸体。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孤鸾的表情麻木得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她的须发全白了,看上去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而最关键的那个人,不知所踪。
玉枝记得,当看到叶大尸体的那一刻,她脑袋像是一下子空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向孤鸾询问道:“孤鸾大人,主,主人呢?”
只有玉枝自己知道,当时她有多么害怕,害怕孤鸾会给她一个她最不愿意听见的答案。她看见孤鸾看着她的脸嗫嚅了半天,最后,艰难地说道:“他受了重伤,往中州养伤去了。”
孤鸾没说是什么伤了月曜,她甚至没说出叶大的死因,哪怕叶家兄弟双双要找孤鸾拼命,孤鸾都没有透露一个字。孤鸾作为雪山神女,是先尧遗民重要的祭司,在整个北境都是地位极为尊崇的存在。叶家兄弟敢与她动手,说明确实是已经急了眼了。
可是能拦住他们的那两个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玉枝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只是说:“无霜城里又不是没有医修,缘何要往中州去?我不信你的鬼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也正是在那一天,玉枝离开了北境,为了寻找月曜,开始了在中州各处流亡的生活。
玉枝原以为,凭她的本事,找到月曜因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可谁知她刚刚离开北境不到十年,各地便传出了“北境之主为雪山神女自散修为”的传言。而雪山神女,亦成了代理的北境之主。
玉枝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种样子。她想要回去找孤鸾问个究竟,但那时,北境已经闭锁,不再同外界来往。玉枝也明白,自己若是回去了,轻易便不能再出来。
再后来,玉枝遍寻月曜不着,心灰意冷,便就此化名鬼医,隐迹在了从极之渊中。
“再后来,我在从渊城找到了少主和月曜大人的遗体,才终于重返北境。”
说到这里,玉枝看向了摆放着月曜牌位的供桌,眼中似要落下泪来。
而薛野听了玉枝的讲述,心中也有些大概的猜测。他觉得事情的关键,还是要弄清楚月曜和叶大究竟在雪山上到底遭遇了什么——他们极有可能发现了昆仑胎。
可即便是发现了昆仑胎,又怎么会弄得一死一伤一败走的下场呢?
况且,月曜和叶大进山的时候,孤鸾并不在队列之中,为什么最后却是她把叶大的尸体和月曜的消息带回无霜城的呢?
薛野向玉枝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玉枝姑姑,你有没有想过,先代北境之主的死,可能是孤鸾大人一手……”
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完,只需要点到为止。薛野知道,话说到此处,已经足够玉枝了解他的想法了。
“不是没有想过。”玉枝实事求是地说道,“可是,她哭了。”
玉枝接着说道,她的声音很轻,轻得薛野甚至听得有些不真切。
“那个晚上,她亲手葬了叶大之后,抱着我大哭了一场。”
“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孤鸾哭。”
眼泪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是面对故友痛彻心扉的眼泪,玉枝就算再残忍,都没有办法继续怀疑她。
毕竟,她们只剩下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