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耀起身,他从床头的墙上取了挂着的马鞭,塞进兰缪尔的手里,双掌拢着他的手握紧,正经说:“等你病好了,打回来。”
兰缪尔吃惊:“吾王!”
“安心养病,别乱想。”
昏耀低声说:“……我不怀疑你。我也没有等着抓你的罪证,胡扯的,只是曾经在人间听过那首歌的后半段。”
听着雨声焦灼地过了一夜,他其实已经冷静下来想清楚了。
那首歌大概真的是误会。如果兰缪尔真的恨死了魔族,抱着要对魔族不利的想法来到深渊,那肯定是百般地隐藏自己,怎么会主动在结界崖上弹哪首曲子给他听?
赌他没在人间听过?赌赢了没好处,赌输了直接送命,哪有这种道理。
听了这句话,兰缪尔的神采都亮了起来,欢欣得不得了。但又不太敢真的确信,问:“真的吗?”
昏耀心口又是一疼。
他们之间,想要超越猜忌和仇恨,太难太难了。
究竟是走过了怎样抵死纠缠的一路,才终于抵达这里。
“真的。”他放轻声音。
“那把蜜金匕首……”
“啊,在……在这里。”
兰缪尔高兴得都有点手足无措了,环顾了两圈才指对地方,其实就在床头的小桌案上摆着。
“我刚才就看到了,没有碰。吾王快收起来吧。唉,您可真是……”
他无奈道:“往后我不在了,吾王行事要再谨慎些。向仇人手里递兵刃这样危险的事情,假若我真的图谋不轨,您可怎么办呢?”
“说什么呢。”
昏耀心里猛地往下一沉,皱眉打断他。
魔王竖起指甲,敲了敲桌面:“它是你的了。法力拿回去,把病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兰缪尔懵了一下,立刻无奈地摇头笑了起来,说:“您放过我吧,我都这个样子了,吾王还要来这一招吗?”
他捏着药碗的边沿,用碗把蜜金匕首谨慎地昏耀那边推推,嘴里说:“我才不上当。”
“碰了这东西,我才真是说不清了……咳咳咳。”
兰缪尔说完,却突然捂唇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簌簌发抖。
缓过来之后再抬眼,却对上了魔王不敢置信的神情。
“……兰缪尔。”
昏耀死死盯着他,抓起那把蜜金匕首,硬是塞进人类手里:“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兰缪尔居然也表现得同样吃惊,同样迷茫。
他挺身说:“我怎么会以为是玩笑?这难道不是——”
难道不是……魔王惯例的试探吗?
兰缪尔怔怔地歪头瞧着昏耀。
他前一日的晚上犯了大错,落了嫌疑不说,还当着昏耀的面情绪失控。
但是王竟然愿意信他,不惜用这样危险的办法,来再给他一个自证忠诚的机会……不是吗?
雨声淅淅沥沥,在人类与魔族之间回荡。
突然,兰缪尔脸色微微一变,抬手一把将昏耀推开。
昏耀魂不守舍,居然还真被这个病人推得往后踉跄一步。
兰缪尔扶着床,清瘦的身体像折断了的白竹一样猛地弯下来——刚刚喝的药,入口还没过一刻钟,全都混着血丝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