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他一夜◎
少年睁着那双点漆如墨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屋子里很暗,青青白白的月光从窗户缝隙间洒进来,他的眸光微微闪动,暗色的瞳仁里泛起一层涟漪。
这幅模样路之鱼很难不心软,她面无表情地望了薛缠许久,才缓缓俯身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身体,“娘在呢。”
她原本以为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薛缠会很激动的坐起身,询问关于她的事情,比如“娘你怎么才来啊?”这种话,路之鱼甚至已经做好了如何应答的准备。
谁料,少年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那双如夜般暗沉的眸子底依稀闪过几分淅翼,宛如一个没吃到糖的小孩,不哭也不闹,只是用那双期待的目光看向她,似乎是想讨要一颗糖。
是了,依照薛缠以前的性子,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活泼。若说现在的他兴许还会为了好玩,作出一副这种姿态。
路之鱼无奈叹气,坐在他的床边,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安抚道:“娘在呢,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闻言,薛缠乖乖闭眼。
看样子是一副打算入寝就睡的姿态,路之鱼左右觑了一眼,见他没什么动静后,悄悄叹气,方要起身,突然歪头疑惑了下。
少年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不知何时悄悄拽住了她的衣摆,似乎很害怕她离开。
“不走。”路之鱼轻声细语道,“我要去拿药,给你上药。”
薛缠依旧没有睁开眼,手却缓缓松开了路之鱼的衣摆。
见状,路之鱼微微弯起眼来,夸奖道:“真乖。”接着,她转过身向墙角处的柜子走去。方才她在扶着薛缠进来时,就已经用余光将这间十分简单的房间打量了个遍。
少年一个人住,又没什么东西可放,这样一来那个箱柜便是最容易放药的地方。
路之鱼打开抽屉,果不其然,许多不知道是什么的瓶瓶罐罐整整齐齐摆放在屉中。
瓶罐上并无题字,也未曾归类,这下她可犯了难,不知药是何药,她又该上哪种药?
路之鱼皱着眉头思索一阵,思绪逐渐离谱:既然是药,想来没什么坏处,要不全给上了吧?
【宿主是想要薛缠死吗?】
路之鱼摸摸鼻子:“我只是想想,况且,我也不傻,若是不同种药混合在一起,谁知道会触发什么药性?”
【……宿主知道就好。】为了防止路之鱼一个不留神将薛缠毒死,系统直接给出答案,免得她来了兴致要拿薛缠试药,【左手第三个第四个。】
“哦。”路之鱼拿了药便阖上抽屉,走至薛缠的床边,掀开被子给他上药,她的手指有些冷,但对此时的薛缠来说正是降温的利器,手上的力道并不重,轻轻地触及他的皮肤,“重了跟我说。”
少年没有应声,如同睡着一般。
路之鱼撩起眼皮扫了一眼,便知道他定然是在装睡,不过她也没有拆穿他的计俩,将注意全部集中在他的伤口上。
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看的让人有些心惊胆战,路之鱼的指尖颤了颤,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弄疼他。
就在此时,宛如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一直装睡的少年倏而出了声:“不疼。”他的声音分明清醒,丝毫没有睡着的迹象。
但他却迟迟不敢睁眼,仿佛害怕一睁眼,眼前的景象就没有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又剩下了他一个人。
路之鱼垂下眸,视线落在那处最深的伤口上,眼睫宛如蝶翼般轻轻颤了颤,抿抿唇瓣,“这是怎么伤的?”
大脑中的思绪有些复杂,心底也乱成一团,看到他身上的这些伤口,她便莫名生气,即使她知道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改变不了,但她……就是不想看到他这样子。
“不记得了。”
少年的声音很淡,对自己身上的伤毫不在意。他这并非是故意哄骗路之鱼的说法,而是他真的不记得自己身上的伤都是谁留下的。
路之鱼敛眸,没有再问,专心致志地给少年上药。等她忙活了大半晚上,好不容易给他上完药,才发现薛缠不知何时已经昏昏沉沉的睡去,呼吸已经平稳许多。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温度没那么烫后,收回手自己也打了个哈欠,找了个地往下一躺,突然又觉得不对起来。
咋的她这是劳碌命啊。分明是自己重伤昏迷,结果却偏偏跑到别人梦境里来照顾人,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好好照顾……
思及此,路之鱼咬咬牙瞥了薛缠一眼,嘀咕道:“等他好好照顾我,我还是做梦来的实在。”
原本就没有指望薛缠,故而她此时报的希望也不是很大,只是盼着别把她的身体整死了就好。
抱着这种念想,路之鱼困意上来也迷迷糊糊睡去。
再有意识时,是听见屋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路之鱼立即惊醒,朦胧着双眼朝着门边望去,等了半晌才发现没人敲门。
奇怪。
既然已经醒来了,路之鱼也没有再睡下去的打算,揉着脖子转过身,便看见薛缠似乎也是被方才那动静惊醒,坐在床上,怔愣地盯着自己身上包扎好的布条。
“……难道昨夜不是梦?”
路之鱼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想道:是啊是啊,不是梦。加上在山洞那一次,我已经守了你两个晚上了,你总得要好好报答我一下吧……
“是娘来了。”
路之鱼一顿。
少年肯定地给出结论,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里露出几点笑意,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翻身下床,衣裳也没换就朝着门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