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余威尚存,蒋绍言头昏脑胀,但思路清晰。钟虞这反应一看就是发生过什么,他搜遍大脑,丁点记忆也?无。
蒋大总裁的雷厉风行体现在各个?方面?,钟虞出去后,他原地?站了片刻,当即致电助理询问昨晚情况。
听完谭朗叙述,蒋绍言眉心蹙起:“送完人你回来,我已?经走了?”
“是。”谭朗道,蒋绍言虽然叫他送完人直接回家,但蒋绍言喝得实在有点多,他不放心,又折回去一趟。
“我到的时候您已?经走了,问了经理说您是被隔壁包间客人带走的……”谭朗查了一下预订信息,看到那客人姓钟,当即猜到是钟虞,也?明白了蒋绍言饭局上的反常。
蒋绍言沉吟片刻,交代说今天不去公司,谭朗提醒他:“您下午还有个?会,要去市政府。”
是了,蒋绍言记起,他还有个?会,市里组织的企业家座谈,他是青年企业家代表,还要发言,推不掉更不能缺席。
“行,我知道了,你跟司机到时候来接我。”
手?机抓在掌心,蒋绍言又打给保姆。
一早接到主家电话,保姆担心是工作出了疏漏,正紧张,蒋绍言温声解释,询问前?一晚情况。
听完保姆叙述,蒋绍言眼神渐亮:“所以?是他把我带回来,还叫你煮了醒酒汤?”
“是啊是啊,不过煮完之后我就走了,之后就是那位钟先生陪着兜兜。”
灯下黑,这么明摆一个?人证叫他忽略,蒋绍言自我检讨,从厨房出去,站在门口冲蒋兜兜使眼色。
蒋兜兜正腻在钟虞怀里看电视,不想搭理蒋绍言,迫于父权威压不得不站起来,慢吞吞走进厨房。
蒋绍言身?材高大,地?上影子都比蒋兜兜长上好一截,单手?落兜,低头问他前?一晚的事。
蒋兜兜跟他可不是雇佣关系,蒋绍言问什么答什么,小崽子精得很?,又有人撑腰,听完问话,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仰起小脸,用满是童真的口吻问:“爸爸,如果我告诉你,我能不去幼儿?园吗?”
因为?钟虞要走,蒋绍言就给他请了两天假,刚才老师还来电询问蒋兜兜怎么没?去。
蒋绍言心想,不愧是他儿?子,小小年纪就懂利益交换。幼儿?园而已?,上不上无所谓,他痛快答应:“可以?。”
蒋兜兜小声欢呼,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蒋绍言,蒋绍言提取出关键,一是他用一根领带绑住了钟虞的手?腕,二是在钟虞哄蒋兜兜睡觉的时候,他还是要走的。
所以?变故只能发生在蒋兜兜睡着之后,到钟虞临走前?的一段时间。
期间发生了什么?
问蒋兜兜是问不出来了,不过没?事,蒋绍言还有后招。
客厅有监控。
监控是当初刚找保姆时不放心才装的,毕竟蒋绍言还有那么大集团要管,不可能时时看着蒋兜兜。他去书房将电脑打开,把前?一晚监控调出来,从钟虞扶自己进门后开始看。
钟虞扶他坐沙发,给他垫枕头,之后起身?对保姆说了什么,蒋绍言停下,放大,果然见钟虞腕上绑着一条领带,而那领带另一端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像素模糊,但蒋绍言还是认出就是他昨天系的那条,他竭力回忆,脑海却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有这事。
继续往后,他看到自己喝了醒酒汤,钟虞蹲下说了句什么,自己便松开手?,领带自指尖滑落。钟虞得了自由,起身?锤了两下腿,搂着蒋兜兜往楼上走。
客厅便只剩他一人。
蒋绍言稍一思忖,向后拉进度,直到凌晨两点,钟虞从楼上下来。
钟虞自台阶而下,步伐款款身?影修长,领带还绑在腕上,垂在身?侧,像是某种独特点缀,又好像走动间摇曳的裙摆。
蒋绍言突然喉头紧涩,毫不犹豫截了屏。
再之后,钟虞走到他面?前?,似乎是问了句什么,然而监控里只能看到他自己的侧影,他看不清自己是何反应,但见钟虞忽然弯腰凑近,那双漂亮的眼似乎眯了眯,很?快又直起身?,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低头摆弄那领带。
正这时,蒋绍言看到自己起身?,两步走到钟虞面?前?,单膝跪地?握上他的手?,钟虞的表情由平静转为?惊讶,之后更变得愕然。
蒋绍言按下暂停,倒回去重看。
监控的拾音前段时间故障,蒋绍言还没?来得及找人修,听不见声,但钟虞的表情变得十分明显,他确信是自己说了什么。
他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脊背还挺着,头却渐渐垂了下去。钟虞也?坐着没?动,许久抓起他脑后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盯了一阵又松开,起身?费力地?将他搬回沙发。
三两下扯开腕上领带,一把丢他身?上,钟虞居高临下,端着无情面?目,正如梦里那般。
然而又跟梦里的袖手旁观不同,蒋绍言看到他往楼上走,回来时手?中多条毯子,仔细盖在了他身?上。
之后漫长的黑夜,钟虞都站在落地?窗前?,间或回头看一眼。
两小时34分钟,蒋绍言没?快进没?倍速,一帧一帧地?看,他数了数,钟虞一共回头看了他二十三次。
最后一次回头,窗外天光乍现,钟虞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之后又打几通电话,钟虞才走回来,经过他时将垂地?的毯子向上拉,之后坐到旁边沙发,单手?支头,和衣闭眼。
胸腔被复杂的情绪挤满,喜悦、酸涩、痛楚、心疼……难以?名状,相互牵扯,如此真实。
这过山车般的情绪跌宕,当初接手?公司,在董事会上被恶意围攻,破釜沉舟再到最后破局也?难以?匹敌。
蒋绍言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总归是他的话叫钟虞决定留下。
他想,难道他说了“我爱你”,随即又自我否定。如此简单苍白又无力的三个?字,根本不足以?打动钟虞。
蒋绍言一直都清楚,当年没?有说,如今也?没?有说,正是因为?他知道钟虞根本不会信。
他曾试图从点滴拼凑出钟虞的过往,钟虞并不缺爱,他沐浴亲情长大,然而也?正是亲情之爱化?作最尖利的刀刃,反手?将他刺得身?破血流,人生都差点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