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虞说完便起身,将桌上两只空碗收掉,走进去厨房洗刷干净,放在了?沥水的架子上,随后掏出手机,准备打车走人。
恶劣天气打车极难,前头八十多人排队,预计等待时间一个半小时。
钟虞无?计可施,将所有车型一一勾选,点了?确认,之后就将手机锁屏握在手中?,站在厨房里面没有出去。
刚才蒋绍言问他的那个问题,他其实有过犹豫,虽然时间很?短,但?实打实地考虑了?留下?来的情?况。
如果留下?来,凭他的履历找份工作轻而易举,最?重要不?用和蒋兜兜分?隔两地,小孩知道了?肯定高兴。
但?这些都不?够充分?,不?足以说服他留下?。
他在安诚好不?容易拼到现在的位置,合伙人唾手可得,哪怕这次收购不?成,只要再办成一两件案子,这个头衔还?是他的。
距离也不?是问题,他可以每天跟蒋兜兜视频,可以时不?时飞回来,加上蒋兜兜的寒暑假,算下?来分?别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料理台有些凉,钟虞却像感觉不?到,反手撑在上头,掌心压实。他感到有些累,心里想,要是蒋绍言知道他的想法,一定觉得他这人真冷血,连亲情?都无?法打动。
是啊,他想,我就是这样的人,从小扶养长大的奶奶这么多年都可以不?回来看一眼,更别提他对他叔叔做的事,要是蒋绍言知道,只怕惊愕到大跌眼镜,认定他是个心机深心肠歹的魔鬼,从此不?准他接近蒋兜兜半步。
脚步声惊动了?钟虞,他猛地转头,看见蒋绍言站在厨房门口,用一种沉郁但?明显是求和的目光看向他。
心莫名就一酸,钟虞想起了?过去,两人要是有口角,蒋绍言总是先低头的那个。
他也不?想争锋相对了?,轻声问:“怎么了??”
蒋绍言紧盯他攥着的手机,许久没移开,问:“你要走?”
钟虞点头:“我叫了?车,但?排队的人有点多,得等司机接单。”
“外面下?这么大雨,你非得走?”蒋绍言问,“钟虞,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
口气有些冲,钟虞皱眉:“叫什么?”
蒋绍言说:“你害怕面对我。”
钟虞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嗤笑:“我为什么怕?我现在就在面对你。”
说罢为印证自己的话,他站直了?身体完全面冲蒋绍言。
蒋绍言僵了?僵,像是被激到,突然迈开双腿,径直走到钟虞跟前。
气息陡然逼近,冷冽的,带着冰凉的水汽,钟虞这才发?现,蒋绍言额发?和下?巴都是湿的,大概是刚洗过脸,水还?沾在皮肤上。
离得太近,蒋绍言强壮的胸膛几乎紧贴着他的,身体的热度和气息源源不?断传了?过来。钟虞退无?可退,当然也不?会退。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对视了?几秒钟,蒋绍言突然将头垂得更低,嘴唇就差那么一点就要碰到钟虞的嘴唇。
钟虞瞬间睁大了?眼,屏住呼吸,看蒋绍言那形状完美的嘴唇停留在他上方,两个人,无?论谁,只要说句话,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一起。
蒋绍言不?复刚才温和的模样,眼神明亮锐利,浑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场,他好像一个处心积虑的捕猎者,先不?露声色把猎物?骗进窝里,小心伪装动之以情?,意识到软的不?行就彻底撕下?面具,以强硬手段把猎物?牢牢圈住,插翅难逃。
钟虞两瓣唇紧紧抿着,撑在料理台上的手指也抓紧了?。他能感觉蒋绍言的目光在他唇上流连,毫不?避讳,甚至有些露骨,从他的上唇滑到下?唇,然后长久地停在中?间那条细细的唇缝上,眼睛微眯,仿佛在研究该怎么撬开。
钟虞感到自己就是蒋绍言骗进来的笼中?物?,他有些恼了?,正要发?作,蒋绍言却突然退开,脸上露着淡笑,说:“你就是不?敢面对我,小骗子。”
“森*晚*整*理你——”
“雨不?停不?许走。”蒋绍言接着说,口气十足霸道。
钟虞冷声反问:“雨停就可以?”
蒋绍言的双眼再度微微眯起,扭头冲外看去,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敲着窗户,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但?谁知道能持续多久。
蒋绍言将目光收回,重又打量面前灯下?这张白皙美丽的脸,突然问:“要不?要打赌?”
钟虞蹙眉:“赌什么?”
“要是十二点前雨停,你走。要是过十二点雨还?不?停,你就留下?。”
这是要交给老天决定?钟虞没想到蒋绍言也玩这种幼稚把戏,但?大约是被激起胜负欲,他正要说行,却见蒋绍言又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说:“不?,还?是不?赌了?,不?管雨停不停你都不许走。”
钟虞差点笑了?,好歹是堂堂公司大总裁,不?说一言九鼎,起码也不?能这么快变卦。
他突然想起蒋绍言跟他说过,有些事就是冥冥之中?天注定,就是天意,就是命运。怎么这个天意信仰者这回立场这么不?坚定?
他有意激蒋绍言:“你不是信天意吗?交给老天,赌一把,为什么不?赌?”
“我为什么要赌?”蒋绍言顶着那张英俊的脸,眉眼又冷又桀骜,“我为什么要把一切交给老天?他凭什么?他算个什么东西!”
钟虞叫他问得一愣。
蒋绍言继续说:“你觉得我为什么非要抽到那鸭子,因为我不?服,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抽中。还有花,活不?了?我偏要救,我才不?信什么天意,我只信我自己。”
钟虞心头一震,加之被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锁着,他竟有些动弹不?得。厨房里静下?来,许久,蒋绍言似乎才从那激烈的情?绪中?平复,但?仍敛眉抿唇,一副桀骜不?驯满是戾气的模样。
钟虞问:“要是我一定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