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桓升离开後不久,新学期开学,十月往後的温度骤然下降,向坞刚从图书馆出来,接到芳文洁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女人崩溃的哭泣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她一直在问怎麽办丶怎麽办,儿子……
这一刻向坞是她的救命稻草。
寒冷的空气中,向坞的指尖被冻得泛红,「妈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芳文洁欠了一大笔外债。
催债的找上门,把家值钱的东西都搬走,芳文洁哪怕性格再强势,面对几个彪形大汉,还是怕了。
向坞回到家时,面对的就是满地的狼藉。
而後是拥抱。
很紧丶很紧的拥抱,芳文洁从没那样用力地抱紧他,仿佛要把他重新塞回母体。
芳文洁开店,有自己的生意。
从向坞上高中起,她的生意越做越好,沾了时代红利,一路高歌猛进,那段时间家里的生活也有所改善,芳文洁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没攒下多少积蓄,要麽装饰自己,要麽就装饰儿子,给向坞报很贵的补习班,上市里最好的私立学校。
向坞上大学後,店面的资金周转出现问题,但芳文洁还是咬牙硬挺,总感觉能熬过去,日子又会好起来,拆了东墙补西墙,最後到了去借债填窟窿的地步。
向坞:「……你从来没和说过。」
芳文洁把眼泪抹乾净,「你一个小孩子,这不是你该瞎操心的。」
究竟什麽是正确的爱呢?
向坞没有得到答案。
那个瞬间,还以为芳文洁爱他。
为了抵债卖掉了外婆的房子,还是有一大笔钱还不上,连学费都成了问题,向坞说实在不行自己不去学校了。
芳文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那不行!你好不容易考上那麽好的学校,不行不行,再想想办法,儿子,再想想其他办法……」
芳文洁的银行卡被冻结了,手机时不时响起催债的铃声,她的精神极度紧绷,可电话又不能不接,不接後果更严重。
那短暂的一个月,成为母子俩最为亲密的时刻。
向坞常常往返於学校和出租屋之间,他把这些年存下的钱全部用於还债,也打听了各种兼职。
那个冬天的雪下得很早,天气也格外地冷。
空中纷纷飘落的雪花落在向坞的发丝丶眼睫,凉丝丝的,他只管快步往前走。
因为有人还在家里等他。
推开狭窄的出租屋的门,芳文洁跪坐在床上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麽。
向坞把买来的饭菜放在桌子上。
「儿子,你过来一下,看看这是什麽。」
向坞走过去,看到手机上一张竖放的照片。
芳文洁抬起脸,苍白的脸色,黝黑的瞳孔,深深望着他,「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