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筝是第二个到场的,七楼全层被剧组包了下来,门上贴有主演和制作组的名牌,工作人员领他去见费怡。
费怡拿着纸袋起身,望向他空无一人的身后,问:“就你一个?没带助理?”
“助理在放假。”
“没带最好,我烦那些乌漆麻黑的人,他们经常打断我讲话。”费怡抬手作指示,将纸袋交给工作人员,“带叶筝去换衣服吧。”
纸袋里装着三条由干花编成的手环,分别是红、黄、蓝三色,其中红色那条标了叶筝的名字。
化妆室就在隔壁,沙发上坐了个二十岁出头的长发小姑娘,一身印花短袖搭阔腿裤,帽子压得很低,她捧着手机在打游戏,“就你这脑瘫操作,我奶奶来都玩得比你好!”
“女的怎么了?是不是要叫我一声妈?就打了这么点dps还好意思装懂哥?”
“记住老娘的id,灵车甩尾二点零,不来单挑是怂狗!”
听她骂得起劲,工作人员眼皮一抽,摆起脸色,重重一敲门,“Linda,人到了。”
“噢噢。”Linda退出游戏,手机甩到一边,她把帽子往上拉了点,露出水灵的眼睛,起来鞠了个九十度躬,“早上好呀。”
“叫你的人上来吧,现在给他化妆。”工作人员冷着脸跟进来,她是负责“监工”催进度的,这会儿没到要着急的时候,她坐到角落的椅子上,神秘兮兮地抽出手机来。
【发愤图强工作交流群(4)】
周一周一,我最苦逼:草,真人比照片好看!不愧是妈妈的宝。
天天早起,不如归西:等我发财了一定要换台能看见图的手机
下个周一,我的头七:所以他跟黎风闲是真的吗?
周一周一,我最苦逼:他是直男!直男懂吗!论坛那群口嗨怪说话的你也信啊?
Linda的团队有十六个人,男女各半,推了五个大行李箱上来。区别于舞台妆,这次的阴影打得比较浅,Linda抖抖刷子,摇头啧声,“你以前那化妆师只会韩妆那一套,把优势都画没了,还不如素颜呢。”
她又换了盘眼影,嘀嘀咕咕地吐槽什么,叶筝一路听着,偶尔挑两句能接的话应了。
特别是聊起游戏的时候,Linda对他好感暴增,因为叶筝说自己以前也玩过这款手游。
“你在哪个区啊?dps还是奶?”谈及感兴趣的内容,Linda整个人都激动了,只有手还稳着,“五区的话可以加个好友,我叫灵车甩尾二点零。”
“一区,玩dps,不过很久没登游戏了。”叶筝闭着眼,犹豫一下问,“你……为什么叫二点零?”
Linda笑笑,“还能为什么,因为原始号和一点零都被举报了呗。我说那些人也太玻璃心了,明明他们先喷脏,以为女玩家好欺负是吧——”
门口有很浅的脚步声,Linda止住了话头,向外面看去。
“怎么了?”叶筝感觉有异,想要睁眼,却被Linda按住了。
“没事,别乱动,等会儿画歪了给你涂个大脏脸。”Linda由得那人走进来,语气怨念。
叶筝知道化妆师来人了,周遭多了个声音,连带呛人的香水味渐渐飘近,“就你一个人?”那人问。
“臭死了!”Linda小声吐槽,伸脚勾来一张滑轮椅,她大步跨坐上去,向左滚了几步。
那人站到Linda原来的位置,低头端视着叶筝,不免有些不可思议,“粉底上这么白?”
“人家这叫底子好,你就酸去吧。”
定好妆,Linda成心多摇了几下喷雾,拧头朝那人喷去,“来干嘛?前天约竞技场不见你来,我掉了快一百分!”
“彭导临时加班我有什么办法?”顾明益撇掉颈上水雾,视线从高处投下,自进屋以来他就一直在留意这个将要跟他演对手戏的“搭档”,可不管他怎么看,除身高外型……叶筝无一处契合温別雨。
这是怎么说服费怡让他来演温别雨的?
那时剧组为了挑一个能达标的温別雨,把演员的脸型、声线都列在了评分标准里,来试镜的几十号人,硬是没一个过得了费怡那关。
费怡的信念不是常人所能比肩的,她拍纪录片出身,走遍南北两极,上过雪山下过深海,最不怕的就是等,等一朵花开、等秋冬递嬗。
赤崖逼了她几个月也没逼出个结果来,选角空着还是空着。费怡不会迁就用人,光这一点就把赤崖气了个七死八活,拿带资进组吓唬她。可能在赤崖眼里,费怡是被他们这招拿捏住了,话刚一甩就给挑了个温別雨出来。
而真实情况只有顾明益知道,叶筝绝不是她可以“将就”的人,能让费怡颔首足以说明他有两把刷子。
顾明益风度翩翩地同叶筝伸手,笑说:“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叫我明益就行。”
Linda识趣退到一边。叶筝站起身,“你好。”
交握的力道甚微,一触即分,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顾明益抱臂靠在化妆桌上,兴味盎然地点头,“不用这么见外,咱们这戏至少要拍半年,就当交个朋友好了,不然拍摄周期会很无聊的。”
“你无聊个屁你无聊。”Linda扔给他一捆橡皮筋,“老顾家谁不知道你是来追——”
“顾明益。”费怡往门内迈了一步,神情严肃,“回你自己的休息室。”
Linda吐吐舌,幸灾乐祸地从纸袋里摸出一条蓝色手环,毕恭毕敬递给顾明益,“堂哥,这是给您的,费导亲手编的呢,要记得带哟。”
“谢谢。”顾明益温和地接过手环,同时跟Linda对视一眼,目光沉稳如水,使出了教科书级别的演技。
他戴上手环,不形于色地走向费怡,“辛苦费导了。”
费怡侧头看着顾明益,吸了吸鼻子,慢一拍后,她才挥手拨开空气,“你发霉了?好臭。”
“飞机上随便拿的香水,我也不知道会这么难闻。”顾明益闷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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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末最后一个到,她带了六个助理来,还有专门抗相机的摄影师。一排人围在房门,等她换好衣服已经差不多要开场了。
费怡也换了条藕色长裙,夹着定制的白金流苏耳坠,临上台前,姚知渝郑重其事地走到她面前,竖起一根手指说:“说好了的,回答问题的时候别乱用成语,用错一个罚款一千。”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