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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螽斯（第1页）

粥厂饥民的惨烈的样子让所有人的心里都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乾隆兴致缺缺，皇上心情不佳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成为出头鸟遭受天子的雷霆之怒。

用过晚饭后永琪睡不着，一个人在客栈的院子里看月亮。

宁静的院落里，茂密的修竹静静地伫立着，它们宛如一群高雅的君子，接受着如水般柔和的月光的洗礼。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竹林间，给每一片叶子都披上了一层银辉。庭院的地面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洁白无瑕，散着清冷的光辉。这片雪地般的地面，让人不禁想起冬日的严寒，但又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静谧与美丽。那些被精心打磨过的台阶，则显得格外光滑，仿佛镜面一般，反射着微弱的月光。踏上去，一股凉意从脚底袭来。秋夜凄清，孤人凄凉。

“你在做什么？”

永琪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还装模做样，拉长了语调，显得有些阴森。

永琪一下就听出来是小燕子的声音：“小燕子，你吓不到我的。”

小燕子走到永琪面前，对着永琪笑了一下，随即狠狠踩了他一脚：“没劲。”

永琪见小燕子散着头就知道这丫头是准备去睡觉的时候看到自己跑过来的，外衫都没有穿好，伸手帮她理好衣服，又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小燕子身上：“你也不怕着凉。”

小燕子身上一暖，永琪的外袍轻便又保暖，除了皂角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很好闻，小燕子不自觉用永琪的外袍裹紧了自己。

“你在想粥棚的事情，对不对？”小燕子和永琪并排坐在台阶上，问道。

永琪点点头，他在皇宫里从来没有想过外面会这么艰苦，他一直想着要努力学习好帮助皇阿玛分担，可是今天在粥棚他却愣住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好像被冰块冻住一样，那些面黄肌瘦的难民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学得那些东西是否真的有用。

小燕子看着院墙，目光仿佛透过院墙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永琪，你见过煎盐者吗？”

煎盐者，也就是烧制盐的匠人，他们无论春夏秋冬都要守在宛如蒸炉一般的灶房里，有人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柴火，有人要时不时搅拌一下卤浆。在烈日炎炎的夏日，他们从草房子出来，在太阳下休息，犹如涸辙之鱼得水，已算是难得的清凉了。这些人的辛苦犹如黄莲之苦，令人难以想象，而且他们极易患病，因烧盐而得肺痨者十有八九。尽管如此艰辛，他们卖盐所得的银两却如流水般流入他人的口袋，自己只能得到那点仅够糊口的微薄银钱，甚至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他们一年到头没有一天不辛苦，真不知道是为谁辛苦，为谁甘甜。

“他们这样辛苦，却依然过不上好日子，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我爹常和我说，达则兼济天下。你是阿哥，受万民供奉，不用像他们一下去劳作，但是你也有属于自己的责任，你要帮着老爷分担，治理好国家，让天底下所有人都能够吃上饱饭，生病了都能够吃药，小孩都能吃上糖葫芦，那才是真正的社稷兴，烟火旺呢。”小燕子拍了拍永琪的肩膀。

“你怎么总是念叨糖葫芦，对糖葫芦有执念啊？”永琪心里的忧愁被小燕子拍散了许多。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从小就很爱吃糖葫芦，怎么吃都不腻，对我来说，糖葫芦就是天底下顶好吃的东西，比宫里的什么烩银丝还好吃呢。”小燕子砸吧砸吧嘴，回想着糖葫芦甜中带酸的味道，突然有些馋了，“你不要打岔啊。我哥哥和我说，前朝有皇子还要亲自下地去干活，你这个公子哥，肯定不行。”

永琪一下就知道小燕子说的是明朝的朱瞻基，恨恨地推了一下小燕子的脑袋：“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公子哥？”

小燕子揉着自己的额头，对着永琪做鬼脸：“对，你就是一个满身公子病的阿哥！”

永琪看着小燕子鬼机灵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终于笑！”小燕子笑嘻嘻道，“你这阿哥还是笑起来好看。‘陡思我祖开创艰，守成予责增惕愁’，老爷是一个好皇帝，你是老爷最优秀的儿子，一定也会很好的。”

“你会背皇阿玛的诗？”永琪很是惊讶，小燕子又给自己了一个惊喜。

“是啊，紫薇每天都会教我老爷的诗，说是什么厚积薄，不过说真的，老爷的诗可比杜甫李白的诗好懂多了，我背起来可快了！”小燕子很是得意。

永琪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小燕子，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深情。突然间，一阵微风拂过，秋风萧瑟，带来丝丝凉意。

小燕子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向衣服里缩了缩身子，并将脸庞埋进永琪宽大的外袍之中。

永琪见状，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怜爱之情。他本能地想伸手将小燕子紧紧搂住，但手刚伸出一半，却又忽然停住了。他意识到这样做可能会让小燕子感到不自在或者尴尬，于是迅把手收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手收回来的过程中，永琪不经意地抚过了小燕子的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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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感到头好像被拨弄了一下，从衣服里抬起脸，神色狐疑地看着永琪。

永琪装模做样咳嗽了几声：“有蝈蝈。”

小燕子看着永琪装作镇定的样子，也不拆穿他，蝈蝈怎么可能会蹦到人的头寺里去，这个少爷骗人的话都是漏洞百出。

“那多谢少爷了。”小燕子故意把“少爷”两个字咬得很重。

夜已深，万籁俱寂，唯有天上繁星闪烁。两人静静地坐在院子的石阶上，仰望着那无尽的星空。

草丛中，蝈蝈似乎感受到了夜晚的宁静，开始喋喋不休地叫起来。它们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而树枝上的鹊鸦也不甘示弱，叽喳不停地附和着。这阵阵虫鸣鸟叫交织在一起，宛如乐曲，让人抛却烦恼。

永琪在晚饭后就一直没有回房间，班杰明担心永琪出来找他。终于，在穿过几条走廊后，班杰明来到了那处庭院。远远地，他看见了小燕子和永琪正坐在一起，两人谈笑风生，气氛十分融洽。班杰明的脚步戛然而止，他静静地站在回廊的转角处，目光紧紧锁定在他们身上，这一幕如刀刻斧凿一般烙在了他心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班杰明始终没有挪动脚步，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看到小燕子脸上洋溢着笑容，而永琪则专注地倾听着她说话，眼中满是温柔与宠溺。这样像油画一样的场景让班杰明感到一阵心痛，他此刻深深感到自己无法介入其中。

最终，班杰明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默默离开了这个地方。

“小燕子，你有什么喜欢的花吗？”

永琪和小燕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突然想起自己皇阿玛有事没事就给延禧宫送栀子花，令妃娘娘最爱的就是栀子花，现在延禧宫都已经成为了栀子花宫了。在永琪看来，给自己心爱的人送花就是一种表达爱意的方式，他平时也看不出小燕子除了糖葫芦还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只能这样询问。

“花？我喜欢紫薇和玫瑰花。谁让紫薇花和紫薇同名呢，我就勉强爱屋及乌一下。对了对了，玫瑰花可好吃了。”小燕子说道。

“好吃？”

“是啊，紫薇之前给我做过一种点心，叫太师饼，就是用的玫瑰花，特别香甜。”小燕子捧着脸，显然已经沉浸在玫瑰太师饼的甜蜜里了。

永琪一时无言，竟不知道小燕子是因为喜欢花才喜欢糕点，还是因为喜欢糕点才喜欢花，不过就这丫头天天馋点心的样子，一定是喜欢糕点了。

永琪见小燕子时不时点着脑袋有点困的样子，将小燕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夜深露重，快回去睡觉吧。”

小燕子点点头，迷迷糊糊走了几步，现永琪的外袍还在自己身上，脸颊一红，心跳也加起来。于是，她匆匆忙忙地将外袍脱下，像是要甩掉什么令人窘迫的东西一样，迅把它扔到永琪怀中。小燕子一溜烟儿地窜回了自己的房间，度之快让人咋舌。

夜晚的黑暗笼罩着四周，永琪并没有察觉到小燕子脸上那淡淡的红晕，他只是默默地接住被抛过来的外袍，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小燕子的体温。他静静地凝视着小燕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缓缓回到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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