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尘再颔:“我知此规,二位少主慢行。”
各人道了别便分了两路走,一路跟着谢听尘进了九微,另一路沿着来路下了山。
“小狐狸,你说那苍华尊他到底长什么样啊?会不会是个头胡子都白花花的老人家啊?”
“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人家。”
“我猜肯定是这样的!那见了面是要叫爷爷还是叫祖爷爷啊?都叫小了吧,万一他老人家看着比实际年纪还大不少可怎么办啊?我还是头回见这么大年纪的人呢!想想就激动的要死,到时候问问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长寿的好法子,我好学上一两招来活他个七八千年…”
楚北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苍华尊和上君,哪个年长?”
“当然是苍华尊啦。”
“你看上君,有一根白头吗?”
令逍遥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摇头道:“好像没有。”
“那不就得了!苍华尊贵为半神之身,容颜不老岂非再平常不过?你动动你那个全新的脑子吧行吗。”
“我…”
“把嘴闭上!”
“哦。”
过了山门,在旁生错结的山林中绕上几个弯,再过条河,就到了拂生殿的正门。
与在山外看到的模样可谓是天差地别,明明先前看着晦暗蒙尘的宫匾眼下却珠光宝气,看上去荒草丛生的宫殿也并非如此,更显庄严肃穆。楚北清跟在谢听尘身后,驻足抬头,几乎是出神大观此殿,只一眼便得见大善缘。
这里,是谢听尘长大的地方吗?
但她很快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若真是在这里长大,又何至于一身枷锁,苦难无边。
她轻轻叹了声气,举步进殿。
殿内方大有乾坤。
长明烛盈盈满堂,流金铺地,宝幔高扬,檀香环绕。正有一人,背对殿门,荼白的袍摆绽开一星两点赤红的茶花,墨如瀑,素簪加身,只消一个背影便让人自内心无限神往。
那是半神的身躯。
几人站定,谢听尘行礼道:“师父。”
那身影有所动容,渐渐合上手中的墨骨扇,背着一只手,缓缓转过身来。
先入目的,是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
半神已有神性,额前生出半枚金色符印,印入眼帘,令人心中涟漪不止,逐逐滔天。楚北清隔着近十米开外的距离,慧眼观之,此人心海穷冬烈风,近乎枯竭,却有汩汩无源山泉,细水长流,滋养万物以不思议之力奇迹复苏。
心有苍生,又无苍生。
她满心疑惑。
而令逍遥早已被苍华尊的容颜震慑到瞠目结舌,几乎无法直视,他后退几步紧抓着楚北清,步履虚幻,脑中混沌,感觉全身的血液全都一股脑涌上了眼眶,心脏难受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小狐狸…”他细声道。
楚北清当机立断伸手,虚虚实实的遮住了他的眼睛。
轻薄的衣袖拂过面颊,带着不知名的淡淡的花香,刹那间,笼罩全身,与逐渐散去的惶恐心悸一同而来的,是微微震荡的内心。
而后,他被楚北清一掌推出九微山门。
“苍华尊见谅,此是无奈之举,绝非有心失礼。”楚北清道。
霍九卿自始至终的目光都落在她的眼中,不曾偏离过半分,见得她瞬息之间明白修为低下的同伴无法面见半神,也听得她直面自己的话语,那平静了不知多少年的眼眸,竟忽的闪过一线失而复得的欣喜,银蝶振翅扑火一般,转瞬即逝。
那双眼睛…
就是那双眼睛!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不论是眼底经年不改的平淡,亦或是看向他时相似到离谱的眼眸,那不为人知的,尘土掩埋的过往云烟,如此如此,像是窥见了一角天光。
—“霍九卿,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你果然和他们一样,容不得这世上有清清白白的人。”
—“我说过若你有朝一日背弃我,此生此世,绝无原宥。”
他脚下动了一步,却又生生停下,于刹那间明白眼前人并非彼时人。
在场自然没人能知他内心的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