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在听见何风哭的时候就立刻从系统空间里冲了出来,它拼命地翻着商城里的东西,只是所有物品都对世界里的「碎片」不起作用。它很想安慰宿主「碎片」在小世界里是不死的,但是又怕如果花潮生真的死了,得了一时安慰的宿主会更加伤心,急得不停打转,数据流都纠结成了一团差点死机。
好像有人在喊何风,但是他耳朵已经听不太清了。他的视线其实也被泪水模糊了,不知道自己这样抱着一个不停流血的孩子跑得鞋都掉了鬓发凌乱的样子吓到了多少过路的人,直到那个喊他的人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才从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里浮出来,像是又被溺死了一次。
「你去找鬼医?」抓住他的那人面上戴着一个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铁面具,说话的声音低沉有力,「上我的马。」
他的手臂犹如精铁铸成,一用力便将何风和他怀里的花潮生拉上了马。下一秒风声顿起,何风险些被这极快的速度掀下马去,好在御马人稳稳环绕住了他。何风感觉自己像靠着一块礁石,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击碎打破。
覆面人的马确实是极好的马。更别说他还在不断抖动缰绳催促它快些。呼啸的风声充斥在何风耳边,这风声让他安心,正如那些仿佛向後倒去的树木房屋一般,这是他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目的地靠近的证明。
「别怕。」
覆面人低声说了一句,何风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颤抖。也许目睹一个熟悉之人的死亡对他来说还是太可怕了,会让他想起一些久远的,令他恐惧的回忆。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但他怕有人因为他而身陷险境。
两日的路程,覆面人竟半天就走完了。他纵马直接从那小村庄的篱笆上跃过时,夕阳还未落到地平线以下,天边正是绚烂无比的晚霞。
覆面人像是很熟悉村中的路。他在一间低矮的小房子前勒住缰绳,那马便人立起来,发出高昂的嘶鸣声,看起来仿佛会把这间破烂的茅屋一蹄子踹翻。
茅屋里明显是有人的,已经点上了烛火。那人的影子影影绰绰印在纸糊的窗上,看不清晰。他像是浑不在意外面的动静,手中捧着本书,静静地翻过一页。
「我要喂马。」覆面人将他放下去,「鬼医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
何风双脚触地时差点膝盖一软跪下去。他的脚掌上鲜血淋漓,应该是之前跑的时候被尖锐的石子划伤了,脚踝处也有些红肿,毕竟他扭了好几次脚。他咬牙拖着这双脚,就算急得面色苍白,还是轻轻敲响了门扉,哑声问:「您好,我可以进去麽?」
覆面人眼中有欣赏的神色一闪而过。他听屋内人懒懒说了句「进」,才牵着马去了屋後的马厩,没再管这里的事了。
在看到鬼医的那一刻,何风来不及为他那雪白的长发和灯火中摇曳着绿意的眼睛而惊讶,语无伦次地求助道:「求,求您救救他……他……」
鬼医从书上抬眼,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竟如此男生女相?」
他放下手中的书,俯身伸手过来,却不是对着昏迷不醒的花潮生,而是摸了摸何风那满是伤痕的脚掌,目露怜惜:「真可怜……你一定拼了命地跑,跑得忘了自己了,是不是?」
何风对上他那双绿色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恍惚,嘴上却还在说:「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放心吧。」鬼医将花潮生从他怀里挪到了一张小小的床铺上,「这人从进屋的那一秒起,就一定会活下来。」
那双绿色的,像湖水一般的眼睛在烛火中紧紧地盯着他,何风听见他在低声絮语:「看来……木头觉得你和当年的我有些相像啊……只是你拼命地跑,然後运气很好地遇上了他……我呢……跑啊,跑啊,跑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没能找到能帮我的人……」
何风突然紧张起来。他的眼中再次盈满了泪水,看了一眼那张小床上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花潮生,又看了一眼面前带着微笑的鬼医,满是祈求。
鬼医温柔地笑了笑:「你的眼睛倒是很可爱。」
何风的神经快要崩断,他说:「如果您喜欢,可以挖掉。只要您救他……」
「嗯?我可不是那麽残忍的人。」鬼医像是听了个好玩的笑话,「傻孩子啊,在我看来,你比那人值得关怀多了。」
他柔声说:「睡吧,睡吧。我向你保证过了,你的同伴必定不会死的。你已经跑到了能够休息的地方,睡吧。」
何风的意识在这细语中骤然下沉。他眼前一黑,再也不知外事。
鬼医早有准备,接住了软倒的人,将他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床上。他先细细地为何风清理了他脚上的伤口,又给他拉伤的手臂敷好药膏,接着擦了擦他的脸,给他整理好头发盖上被子,才转身看向了那张「小床铺」上的人。
「看着别人为你这样努力,很有意思吧,教主。」
花潮生竟然睁开了眼睛,他如今的神态,谁都不会将这人看作稚童:「听说鬼医只会将值得医治之人抱到治病养伤的床上,而不值得的人则会被放到另一边的长桌上。看来先生认为我不值得医治啊。」
「我的确看不出你有值得医治的价值,」不顾花潮生阴沉的脸色,鬼医悠然道,「我觉得你还是就这样死了最好,免得小朋友日後还要伤心。毕竟长痛不如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