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玦背脊紧绷了一瞬,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状似若无其事的道:“为何这么问?”
一向从容淡定的人难得有些不安,心中似有刺挠一般。
谢陵瑜看出他似乎不想提起这个,心中有些懊恼,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他很快笑了笑,“无事,只是随意问问……”
有些鸿沟难以跨越,他们本就……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两人神色一凛,之前粘稠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
他们拿起白布随意擦拭几下,顾不得别的,迅速套上衣裳,一路疾走出门。
浴房的门“碰”的一下被推开,室内的热气争先恐后的浮出,冲散了蒸腾的水汽,他们二人墨发蘸水,随意的落在身后,不一会儿便湿了一大块衣襟,但如今已然无暇顾及。
谢陵瑜见家仆们神色慌张的乱窜,随意抓住一个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家仆眼睛一亮,反手抓住他的衣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尊卑有别了,他哭丧着脸,“公子快去瞧瞧吧,林将军的属下方才去阁楼巡视,不知怎么的与人生了争执,这会乱成一锅粥了,公子您快去看看吧!”
谢陵瑜心下一沉,怒火中烧,他松开家仆的手,大步朝阁楼赶去,他一路上面沉如水,却被一股力道按住了肩膀,谢陵瑜一愣。
他们脚步未停,那股力道似乎是为了提醒他,转眼便收了回去,青丘玦看着他,脸上没有笑意,“谢陵瑜,静心。”
这是青丘玦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谢陵瑜犹如当头棒喝,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往前走。
阁楼位于镇中,有点动静街坊邻居几乎都会被惊动,此刻他们远远的站在自家门前,冷冷的看着林城极其下属,郎中们与那群武将对峙,气氛紧绷,剑拔弩张。
首当其冲的是那位匪气郎中,正在叫骂着,愣是不带一个脏字把人骂的狗血淋头,那下属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当即脸红脖子粗的要骂回去,刚张口就被林城狠狠抽了一巴掌。
“够了!”林城余光瞥见谢陵瑜匆匆赶来,面色更加阴沉。
那下属被这一下子打蒙了,不可置信的捂住脸看他,嗫嚅道:“……将军。”
谢陵瑜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神色微冷,径自站到一众郎中前方,是十足的保护姿态,后头的郎中叫骂声小了些,只剩下愤愤不平的嘟囔。
他们的埋怨传到谢陵瑜耳里,让他勉勉强强拼凑出一个大差不差的原委。
大约便是这林家军平日里在京城嚣张惯了,巡视时一副高傲嘴脸,本就叫人瞧着不爽,他们此次只是押送粮草的官员,按理说不应该插手瘟疫之事,可他们越过谢陵瑜这个主官,堂而皇之的去阁楼指指点点。
一进门便嫌弃的挥手,一会儿说这地方脏乱,一会儿有说他们窝在一起能讨论出个什么玩意,原本他们还能忍忍,十分想念当初谢陵瑜的彬彬有礼,谦逊有度的样子。
谁知这属下记恨谢陵瑜的下马威,阴阳怪气的讽刺谢陵瑜办事不利,就连这些小事都安排不好,那匪气郎中本就是个暴脾气,他向来爱憎分明,这些日子谢陵瑜几人的真诚他们看在眼里,这帮人算什么东西,于是他当场拍案而起,将那下属骂的狗血淋头。
这次郎中们没拦他,大家合起伙来将他们撵了出去,这下属显然也没想到这次居然碰上了硬茬,当即就有些心虚,其他同僚拿不准注意,这才去叫了林城过来,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谢陵瑜换了一袭青衫,显得格外出尘,他沉下脸来,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林将军,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林城脸色难看,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自己的下属,他如今是骑虎难下,照这情况的确是他理亏在先。
但有一说一,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一个小辈赔礼,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一脚踹向那位惹事的下属,那人被他踹的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结实,好歹也是耀武扬威惯了的,这般掉了面子让他难堪至极,但碍于林城的威严,只能憋屈的低着头一声不吭。
但林城显然不打算放过他,森冷的声音令他背脊发凉,“怎么,等着本将军给你赔礼吗?”
那属下脸色一白,堂堂七尺男儿犹如被罚的孩童,战战兢兢的看着他,瞧不出半分方才的嚣张气焰,“将,将军……”
林城眼神更冷,几乎带上了久经沙场的煞气,那属下不敢多言,对着谢陵瑜屈膝跪下,艰涩道:“公子恕罪,诸位大夫恕罪……”
谢陵瑜却压根没看他,心中冷笑一声,原先想着找机会搓搓林城的锐气,没想到天助他也,将这机会送到了他跟前。
这岂有放过之理?
谢陵瑜嗤笑一声,没有理会那属下的话,而是淡淡道:“将军是爽快人,那谢某便直言了。”
“于公,在下乃陛下钦定之人,若林将军有心救繁镇百姓于水火,何故晚宴之上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小辈,于私,无意得罪将军,谢某不过心中有片天地,怀着报国之心,还望将军海涵,不要因为私人恩怨为难晚辈,如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这一段话令大家恍然大悟,看向林城的眼神也变得不屑鄙夷,这两者的行径做派大家看的分明,早前便觉得京中不太平,这么看来确实不是空穴来风啊。
林城握紧了拳头,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谢陵瑜,谢陵瑜分毫不让,目光温润中透着不易察觉的警告,两人目光相对,已是一种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