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金凤想要拉住女儿,却被凌明翰拉住了。男人用力将即将哽咽的妻子拉回身后。
凌明翰的眼神是和凌迩如出一辙的黑:“不走这趟,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想起昨天村长所说的话,凌明翰发出一声叹息。
他这个女儿,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凌迩丝毫不知阴谋逼近。
她挑了条小路走。这是儿时惯走的小路,她担心自己回村带来的风言风语会影响到学校的继续开办,特意避开了人群。
田埂吹过的风散了身上的烟味,她心神一空,不由开始想念在城里搭筑的小家。
身后传来草动声,她敏锐转头。那人先一步从背后捂住她的口鼻。
她睁大双眼,手指紧抠住粗糙的手腕,余光中,上面有狰狞的伤疤。
是谁……!
这时她才明白凌越明的欲言又止,堂前父亲不同寻常的眼神……她的出走已经超出太多人的底线了……
意识模糊下去。
“叮。”
“叮。”
“叮。”
三声铃响。
异香从四面八方涌入。熏软的香气钻入她的骨头,轻飘飘的,好像登顶了极乐。她在莫大的欢喜中无所适从,仿佛有神明鼓乐前来迎接,赤、裸的神女抛下彩缎,催促她向天路前行。
“叮。”
第四声铃响。
一切都湮灭成灰。漆黑的梦逐渐有了亮光。
凌迩挣扎着醒来。
地砖冰凉,唯有面前通往最高处座椅的台阶铺设了地毯。殿内墙壁铺设着彩绘,正是凌迩在梦中所见的景象。
烛火氤氲。
戴着蛇面具的少年在座上慢条斯理地玩弄着一方手绢,复杂繁琐的衣衫缀满铃铛,他的四肢均被红线束缚,将他装束成被困住的精致人偶,矫健的身材却像是一只蛰伏着等待时机的凶兽。
一张脸被面具盖了全,只露出鼻梁以下的部分。乌发松散垂下,宛如上好的缎面。他宽阔的臂膀已经有了雏形,一束窄窄的腰封将劲瘦的腰肢勾勒出来。衣衫无法覆盖的部分,画着扭曲的咒文,一直蔓延至下颔处。
过分年轻的外表和他与生俱来的桀骜矜贵形成鲜明对比。他高坐在上,支着手臂,目光却牢牢地锁住她,与常人不同的翠绿眼瞳藏着冰冷的眼神。
凌迩心头一跳。
蛇面诡谲,面颊上覆盖的鳞片用珠玉镶嵌,在灯火间起伏,散发泠泠的光彩,宛如一条真正的蛇,嘶嘶抖着鳞片,威吓猎物。凹陷的眼窝挖空,狭长的眼洞让那双清亮的眼显得阴鸷无比。
少年的视线慢条斯理地从她惊恐的面颊上滑过。
他走下台阶。衣衫下摆坠着的铃铛作响,红线越收越紧,在他的手腕上留下恐怖的勒痕,他却丝毫没有想要停下步伐的意思。
直到走到凌迩面前,红线已经卡入他的血肉,吸饱了他的血水,看上去有几分狰狞恐怖。
少年伸出手指,将她的面颊抬起来,唇角弯起,亲昵地蹭了蹭她的侧脸:“阿姐,山下好玩吗?”
他恶劣地在她脸上留下类似眼泪一般的血色痕迹。
凌迩慢了半拍,触碰自己的面颊,却被他捏住了指骨。他极为用力,像是要将那根手指捏断一样。
她吃痛地想要抽回,少年这才放轻动作,像是对待珍爱的宝贝一样放在唇边吻着,舔干净,上面不小心沾上的自己的血迹。
分叉的舌头像是蛇类的蛇信,蜷绕在她的手指上,又软又凉,还有几分即将要被咬破喉咙的恐怖感,舌尖淌下两滴涎液,渗入她的掌心。
等他玩够了,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张绣了歪歪扭扭合欢花的手帕,给她擦干净了手。
“是我不好,弄疼阿姐了。”
少年言笑晏晏,她却宛如陷入了最深的梦靥之中。
面具眼部的朱红将他的眼珠衬得黑而幽深,一如当年。
眼中是她,囚于这方寸之中的她。
第20章蛇面
如果给凌迩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在那个睡不着的夏夜偷偷跑入禁地,在推开那扇快要破碎的门之前切断好奇心,立马回家。
可说不定,正值叛逆期的少女会把警告当成行动指南,义无反顾地朝深渊行驶。
那个夏夜,空气是冰凉的。凌迩大着胆子站在门口,门后是辉煌灿烂的壁画,烛火盈盈,墙壁上的金饰耀眼逼人。可坐在上首的人更加夺目,凌迩在那一瞬晃了神,竟出口搭话:“你睡不着吗?”
他抬起了脸,玄色的面具涂着野蛮狂放的彩绘,将上半张脸完全罩住,只留出漆黑如墨的双眼。烛火暖不了他的眼底,冰冷的视线让凌迩瑟缩了一下。
他白玉一般的手指搭在扶手上,宽大的袖子牢牢遮住了手腕,浅色的唇忽然扬起了一抹笑。
宛如冰雪融化,刚才的寒冷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