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在浪花上站定,是一个白衣白发丶戴着面具的男子,他立在浪花中,就如站在朵朵白莲中,纤尘不染丶风姿卓绝。
侍卫们哗啦一下全涌了过来,瑲玹诧异地看着相柳,打趣道:「相柳,你就这麽想杀我?竟然敢追到五神山来?」
相柳笑道:「此来倒不是为了殿下。」
他看向小六,嘲讽地笑道,「腿被敲断了?你干了什麽,惹得皓翎的军队鸡飞狗跳?」
小六这才想起相柳身上有蛊,他的腿被敲断时,相柳应该有察觉。
小六笑:「就我这点本事能干什麽?一场误会而已。」
相柳随意且平静地说道:「脚下是大海。」让人听了摸不着头脑。
小六却明白了相柳的意思,只要他跃入大海,相柳就能带他离开。
一向观察敏锐的小六乍然看见了相柳的衣角,有一丝血迹。
他本来就没打算跑,如今看着白衣男子,真心实意地笑了。
小六说:「谢了,不过今天这个人情是欠不了的。」他给了相柳一个很轻狂的笑,然後让狱卒们带他走。
相柳对小六的拒绝,只是哂然一笑,「别忘了,你还欠着答应我的事,死人是没法做到的。」
小六笑说:「放心,我一贯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相柳的视线从十七脸上扫过,落在瑲玹身上,对瑲玹颔首:「告辞。」身影消失在浪花中。
侍卫们想追击,瑲玹说:「不用白费工夫了,他能从海里来,自然能从海里走。以後加强山脚的巡视。」
小六看着礁石上碎裂的浪花,有些好笑,相柳万里而来,就是问她两句话。
只问两句话确定不需要帮助,就潇潇洒洒地走了。
第18章不疼
上五神山的途中,小六思考着自己答应过相柳什麽。哦,做毒药。
云辇停在了五神山上最大的宫殿承恩宫。这座宫殿的华美精巧在大荒内赫赫有名。不过,这一世的皓翎王继位後,不喜奢华丶不喜宴饮,也不喜女色,整个後宫只有一位妃子,所以承恩宫十分冷清。
小六在路上自己动手咔嚓着接好了自己的腿,抬着担架的人都惊呆了,小六如今只是问瑲玹要药,瑲玹倒是大大方方地给了,反正小六一时半会好不了。
瑲玹让他们去洗漱更衣,毕竟要见帝王。小六本来还配了两个婢女帮他洗,但小六一向喜欢自己动手,根本不让人家插手,只是自己穿裤子的时候被这腿终於是疼的嘶了几声。小六问人找竹板,自己上药固定住腿自我包扎。
十七早已洗漱完,换了乾净衣衫,在外面等候。皓翎一年四季都温暖,服饰很轻薄,讲究飘逸之美。十七身着天青色的衣衫,宽袍广袖丶轻衣缓带丶玉冠束发,真正是明月为身,流水做姿。
两个婢女看得呆住,小六没太关注,相柳那张脸看多了的结果就是对皮相云淡风轻,他现在在思考自己的未来。
皓翎王很快就召见了他们,十七低声说:「不管怎麽样,我都会陪着你。」
小六笑,自己现在的危险是来自温柔乡玩物丧志,十七这不是给自己增加难度吗。
侍者抬着小六,十七跟随在旁,疾步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皓翎王日常处理朝事的朝晖殿。侍者们把肩舆停在殿门外,宫人上前奏报。
幽深的殿堂内,正前方放着一张沉香榻,榻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那男子五官冷峻,有若极北之地的冰峰雕成,容貌并不算老,约摸三十来岁,可乌发中已经夹杂了不少白发,难言的沧桑。
十七叩拜行礼,「草民叶十七参见陛下。玟小六腿上有伤,不便行礼,请陛下恕罪。」
皓翎王却好似什麽都没听到,只是盯着小六。
小六就这麽坐在肩舆上,和俊帝对视,面无惧色,平静如水。
半晌後,俊帝对十七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俊帝问小六:「谁伤的你?」
小六笑了,瞅了一眼瑲玹,瑲玹躬身回道:「是我,他想要逃跑,我下令小施惩戒。」
俊帝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瑲玹,问小六:「你还没用晚膳吧?」
「陛下有何事找小民不妨直说。」小六说。
皓翎王却对一旁的侍者吩咐传召晚膳。
按照一般人的想像,一国之君的晚膳应该很复杂,可皓翎王的晚膳却十分简单,简单得就好似大荒内最普通的富贵之家。
皓翎王吃得不多,也不饮酒,仪态端正,举止完美。瑲玹和十七也是一食一饮丶一举一动莫不优雅到赏心悦目,咀嚼丶饮酒丶举杯丶搁碗,都没有一点声音,有着无懈可击的风姿。
整个侧殿内,只有小六不时地发出声音,小六正常吃饭,虽然不优雅但也不难看,自然得就像是来一家吃过很多次饭的馆子。
俊帝凝视着小六,好一会儿後问:「你往日里都喜欢吃什麽?」
小六想了想,说:「我不挑食,吃了不会中毒的都吃。至於喜欢,这个无从谈起,我厨艺很好,什麽东西放我这都不会不好吃。」
「那你都喜欢什麽味道?我让御厨做给你,还来得及睡前听着故事吃一些零食。」俊帝继续说。
小六却温声说:「我很多年不听故事了,如今也没有功夫听。零食其实也不吃,偶尔吃点果子。」
瑲玹眼中疑云顿起,手轻轻地颤着,酒水泼洒了一身,他都没有察觉,只是盯着小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