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细雨洗礼,京城笼罩着潮湿的薄雾。翌日清晨,灰白的天色下,九王府后院的小池塘边,水波泛着淡淡涟漪,偶有几声鸟鸣划破沉寂。林轻歌已经熬了整整一夜,依旧守在灯火微弱的书案旁,双眼通红,却仍然专注地盯着眼前那几页密文。
桌旁,萧靖寒倚着椅背,半睡半醒地护着她。他原本想让她先休息,可林轻歌宁愿抓住每分每秒多做一点破译工作。随着小半夜的推敲,她已经能将纸条上的暗语还原了七八成。
“……先帝下诏于顾元正、林致远,密领龙鳞卫二百,趁北境兵乱之机执行肃清之职……倘若有违国策,可先斩后奏。”
“……此乃先帝钦授之机密,亦系保我云朝社稷稳定之大计,严禁外泄。若不慎事败,顾家上下当承担之,皇帝亦无情处置……”
林轻歌咬着唇,将最后几段难解的字句补充完整。她边写边沉吟:“好狠的先帝密令!原来顾家当年是奉旨行动,一旦失败,便要背黑锅。可顾家究竟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北境兵乱’背后是否另有隐情?先帝为何选择如此隐蔽且危险的方式?”
萧靖寒听到这里,心中顿生波澜。他接过林轻歌写下的译文,细细读过之后,声音略带嘶哑:“原来顾家遭逢横祸,或许就是因为这道密令。先帝临终前局势动荡,当今皇帝和太子趁机将顾家抹除。一来掩盖先帝秘密,二来剥夺顾家军权。”
林轻歌神色凝重:“当时顾家掌控边关,威望极高,皇帝与太子自然视之为心腹大患。再加上,这份密令若公之于众,难免牵连到皇帝本人曾做过的种种不光彩之举。倒不如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顾家身上,彻底铲除,也省得日后有人以此为柄。”
她心里越想越是愤慨,一股酸涩涌上胸口。若顾家真是因尽忠职守而付出灭门惨祸,那她家破人亡的悲剧就更显荒谬。而今,她总算离真相又近了一步。她苦涩一笑:“可惜这份破译的残稿还不够全面,并未提及当初谁下达了进一步的毁灭性指令。也许,正是当年‘先帝遗诏’落到皇帝之手后,被他与太子歪曲利用,才致顾家满门遇难。”
萧靖寒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低缓却带着坚定:“剩下的细节,我们可以再想法子挖掘。但这段译文已足以证明:顾家并非逆臣,而是奉命执行先帝之密令,结果被出卖。在朝堂之上,这就是强而有力的证据。只要再找到更多辅证,比如先帝亲笔钤印,或是龙鳞卫当年的行动卷宗,我们便能让皇帝与太子当众无从抵赖。”
他目光微冷,脑海中仿佛闪现出一幅暗潮汹涌的画面:一个月后,或许更早,他要把这些真相在金殿之上摆出来,让那对父子无法继续掩盖黑暗。
林轻歌用力点头:“是的。只是此事太过机密,担心皇帝和太子会在我们找到实锤之前,抢先一步诛杀我们,销毁一切痕迹。”
“是。”萧靖寒深呼吸,“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龙鳞卫遗存或当年执行命令的证人。林家送来的令牌可能正是关键。”
他语气一顿:“我已经派了暗卫四处打探,希望能找回当年龙鳞卫的幸存者,只要有人活着,就能给我们带来最直接的口供。”
林轻歌神色浮现一丝坚毅:“我也会与那位潜伏在太子府的内应联络,打听皇帝与太子是否还留存什么关于顾家的机要文书。只要他们无法彻底篡改,一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萧靖寒见她眼圈红却依旧充满斗志,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先休息一会儿吧,你看你眼睛都血丝遍布了。”
林轻歌轻轻摇头:“再让我对着这份译文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偏差……然后就睡,我答应你。”
萧靖寒只得无奈地点头,握着她的手一同翻看那密文、译稿,仔细核对每一个关键字句。窗外云层翻滚,依稀有远雷滚过,似为即将到来的激烈冲突敲响前奏。
当日午后,林轻歌终得片刻休息,萧靖寒却已整装待。他需亲自去一趟京郊某处偏僻的边营,与那里的驻军将领进行秘密接洽。
这支边营规模不大,却地势险要,一旦太子想要封锁城门或在城外围剿九王府,此地将成为决定成败的关键。萧靖寒只有尽可能多地争取中立势力的支持,才不至于任人宰割。
阴云笼罩下,萧靖寒带着两名最得力的暗卫,乔装成普通商旅,骑马离开九王府,一路往城郊而去。经过半个多时辰的疾行,他们抵达一条荒僻小道,远远可见灰白的营帐与旗帜在风雨中起伏。
这支边营名为“瑞泽营”,原先由一位老将统领,后来调任朝中后,营地一直处于尴尬状态:既没有明确投靠太子,也与皇帝保持距离,算是个“骑墙”之地。若能将其争取过来,必能在关键时刻给予男主以助力;若太子先行收买,则九王爷无异于自断生路。
萧靖寒深知此行存在风险,万一营中将领已被太子收拢,自己就有可能落入敌手;但他仍选择亲自前往,以示诚意。只有展现足够的勇气与诚意,才可能让对方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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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里是瑞泽营的外哨,我们要先绕过去,再从营后的小道潜入,才能避开巡查。”一路同行的暗卫低声提醒。
萧靖寒点头:“走。”
三人下马牵行,避开显眼路径,顺着一片荒草坡悄悄绕向营地后方。远处已能听见军号隐约吹响,似在进行日常操演。雨后的空气泥泞潮湿,他们踩着浅浅的水洼,不多时便看到一堵斑驳的营墙,不高不矮,但周围没有多少哨兵巡逻。
“就在那里。”暗卫伸手指向一处半开的小木门,“咱们先前与里面暗中来往的人约定,会在此处接应。”
萧靖寒略一点头,轻轻敲响门扉。沉默半晌后,木门开出一道缝隙,露出一名身着简朴军服的中年军官,正是瑞泽营里的一位副将——王乾。王乾打量一眼萧靖寒,忙抬手示意:“九王爷,里面请。”
萧靖寒便与暗卫迅闪身进门,小木门再次关闭,悄无声息。只剩下荒草随风摇曳,似从未有人来过。
瑞泽营的内部不算宽敞,但布置得颇为严整。主帐前竖着几根旗杆,旌旗随风猎猎。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士兵来回巡逻,却似与外营并未联动。这片区域属于王乾等人与另外少数军官管辖,他们多对皇帝与太子保持观望。眼下能接纳萧靖寒,足见他们尚未投向太子。
王乾带着萧靖寒来到一顶相对隐蔽的军帐,与另外两名军官正等在那儿。三人见到萧靖寒同时拱手行礼:“末将叩见九王爷。”
萧靖寒不敢怠慢,也拱手还礼:“各位都是为朝廷效力的忠勇之士,今日我不以王爷身份,只以萧靖寒之名相见。”
这句“只以萧靖寒之名”,令在场三人都心头微动:当今朝堂风云,九王爷表面“病弱”,实际却暗藏锋芒。有传闻称他与顾家遗孤结盟、正在与太子展开你死我活之斗。现在,他主动放下架子,如此示诚,更让人暗暗惊叹其魄力。
王乾与另一位军官对视一眼,那军官名叫魏虎,率先开口:“九王爷,您选择此时前来,是否意味着朝堂里真的要对顾家案动刀?若真翻出那桩旧案,只怕牵扯极广。”
萧靖寒淡淡一笑:“没错。陛下已下旨,一月之期。若能证明顾家冤屈,陛下或许会重新审案;若证据不足,顾家便永无翻案之日。我等与太子之间,也将彻底撕破脸。”
一旁的军官名叫刘放,眼神透着谨慎:“九王爷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什么?瑞泽营不过区区数千兵力,且离京城又不算太远,真要与太子对抗,恐怕势单力薄。”
萧靖寒坦然道:“我不会逼诸位表态,只是希望在关键时刻,瑞泽营能秉持正义,至少不要听命于太子的调遣。若诸位愿意帮忙,则与我联手,守住京城要道;若诸位仍偏向观望,我也不会多作苛求。”
王乾沉吟片刻,还是直言不讳:“九王爷明人不说暗话,太子最近也在招揽我们。若我们拒绝他,怕是要遭受打压。除非……您这边能让我们看到足够的希望。”
“希望?”萧靖寒缓缓一笑,“若我告诉诸位,顾家并非叛逆,而是冤屈;且顾家之案不过是太子与皇帝联手除掉异己的手段?那么这次翻案成功,就意味着太子或许会失势,甚至被废黜。这难道不足以让诸位判断形势?”
刘放有些震惊:“顾家是冤案?”
萧靖寒抿了抿唇,将破译出来的一部分内容简单提及:“当年顾家是奉先帝的密令去执行某项机密行动,却被陷害为谋逆。如今我们已掌握些证据,更多铁证也会陆续浮出水面。等到那时,太子便失去最大庇护。”
王乾与刘放、魏虎面面相觑,显然被这番话震撼不小。多年来他们对于顾家灭门的真相半信半疑,却苦于无从证实。若九王爷所言不虚,恰好证明他们若与太子同流合污,将来恐怕万劫不复。
“若能如此……”刘放一时激动,压低声音道,“我们愿意暂时观望,但请九王爷也莫要让我们白冒风险。若真到了那天,希望您能给我们瑞泽营一个名正言顺的立场,别让我们背上‘叛君、通逆’的罪名。”
萧靖寒正色道:“诸位放心,我不会强迫你们做任何违背军纪之事。只要太子企图武力逼宫或加害于我,我需要的只是诸位保持中立或协助我自保。日后若我能为顾家雪冤,也必会给所有坚持正义的将士一个公道。”
三名军官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终于重重点头:“好!九王爷之言,我们记下了。倘若太子真敢施行暴力逼迫,我们绝不助纣为虐。”
萧靖寒满意地一笑,与他们相互拱手:“如此,我就不再久留,免得打草惊蛇。诸位保重。”
王乾等人一阵恭送,毕竟这是他们与九王爷达成的私下协议,暂且不能公开。萧靖寒与暗卫很快又从后门离开,踏上归程。这一趟暗访虽危险,却收获颇丰,至少稳住了瑞泽营的态度——他们将不再轻易倒向太子。对萧靖寒而言,这已经是相当可贵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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