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祝遥栀都是?体弱嗜睡,不过就算睡着了也都是浅眠,多?梦易醒,每一次她心悸醒来?,李眉砂都不厌其烦地将她拥入怀中,一边安抚一边哄她。
她并不记得那些让她惊醒的梦,醒来?只觉眼角微湿,又被温柔细碎的吻舔去湿意。
李眉砂给她煎药煎久了,身上都带着幽淡的草药味,闻久了?有?些苦涩。
她没在意时间的流逝,也记不清究竟过了多久。
某一日她醒来?,李眉砂已经给她换好了?药,一边系上她的衣扣一边说:“你?的伤好多?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嗯?”祝遥栀一撩床帘,才发现换了?一间屋子,是?那?种寻常百姓的房屋,青瓦白墙。
她问:“什么?时候换的地方?”
“昨夜。”李眉砂扶她坐起来?,拿了?玉梳给她梳理长发,一边说,“这处镇子偏僻,不到百户人家,没有?什么?外来?人。”
祝遥栀懒散地靠在床头,李眉砂给她穿上外裳,还套了?一件鹅绒袄子。
“怎么?穿这么?多??”她已经习惯了?只穿寝衣,最多?套一件中衣。
“入秋了?,怕你?着凉。”李眉砂将她几缕鬓发撩到耳后,轻轻拨动她的耳坠。
“已经入秋了??”她有?些意外,“我居然在床上躺了?这么?久。”
李眉砂轻声说:“所以,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现在全天下都想要她死,这可不是?她能决定的。
她没应声,半眯着眼坐着,如?果?不是?李眉砂把她扶下床,她已经没骨头一样地滑进?被窝里了?。
门外围了?一圈竹篱,几方菜畦,几丛青竹,外边是?连片的池塘,日暮飞锦,采菱角的少女荡着归舟,在晚霞里低吟浅唱。
近处开满芦花,脚下的石板路尽头是?满山枫红。
这里很安静,与世无争的安静。
晚风拂过脸颊,祝遥栀的心也安静下来?。
归舟泊岸,那?些女孩子给她送了?刚采下来?的菱角,用宽大的芋叶包着。
她轻声道谢,夕霞带着白日的余温,她觉得不冷,反而有?些暖和。
李眉砂搀着她的手?,缓声说:“天下之大,总有?你?会喜欢的地方。”
祝遥栀轻轻摇了?摇头,“能让我心安的地方,不在这里。”
少年垂下眼睫,只说:“风大了?,当心些。”
“我还不至于弱到一阵风就能吹倒。”
说是?这么?说,但可能是?因为在床上躺了?太?久,她没走几步就累得出了?一身汗。
然后她就被抄着膝弯横抱起来?,穿过白羽一样的芦花丛,回屋后又躺回了?床上。
“你?身子还没好全,不宜过多?走动,慢慢来?。”李眉砂脱下她的鞋袜,雪白的足轻易就被他的手?拢入掌心,脚趾泛着温润的桃花色,脚踝瘦骨玲珑,被撑起的肌肤脆弱得惹人怜惜。
因为触感被淡化?,祝遥栀毫无所觉,她还倚在床头拨弄那?些刚被挖出来?的菱角,带着泥土的潮湿气息。
李眉砂垂下眼睫,拉过锦被将她双足掩得严实。
而后他起身,将她手?中的菱角拿到一旁,再拢了?她细瘦的手?指,将她指尖沾染的泥土用净尘诀一点点弄干净。
“冷吗?你?的手?有?些凉。”少年将她双手?捧至唇边呵气,又将温热掌心贴上她的双颊,含了?含她冰凉的耳尖。
她没有?排斥,眼中的神情很安静,这样亲昵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什么?情绪波动。
李眉砂就伸手?缓缓环过她的肩,带着些许试探之意,见她没有?抗拒才一点点将她拥入怀中。
“你?瘦了?好多?。”他疼惜地抚过她削薄的蝴蝶骨,又蹭了?蹭她的脸颊,“好不容易才长了?一点肉,现在又没了?。”
祝遥栀没说话,只是?歪着脑袋枕在他肩上,慢慢打了?个哈欠。
她自己也有?些意外,她居然很平静,只是?一想起事情就忍不住犯困。
落日余光倾落一地,屋里都是?清幽的熏香味,淡如?竹上雨露,不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她凑近,埋在李眉砂脖颈间嗅了?几下,发现他身上也是?这种熏香味,和药味混在一起,几乎难以分辨。
“怎么?了??”少年手?指覆在她后颈上,隔着头发轻按,像是?在鼓励她继续亲近下去。
“没什么?。”她说。
“那?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给你?煮莲子羹。”李眉砂亲了?亲她的鬓角。
祝遥栀并不想吃,“我睡觉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喂我吃了?晚饭。”
“再吃一点也没什么?关系。”温热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她摇头,“不饿,不吃。”
她现在有?些食不下咽,吃多?了?就想吐,之前她还在养伤吃得清淡,后来?饮食上逐渐丰富,她也没吃多?少,平常的蜜饯和糕点,她几乎没动过。
“你?当然不饿,”李眉砂的语气有?些无奈,“我让你?辟谷了?,但多?吃点利于养身。”
“嗯嗯。”她根本没留神去听他讲话,只是?胡乱应了?一句,微微低着头,靠在床头上。
绯红的裙裳衬得她的肌肤剔透如?冰雪,可以看见底下的黛青血管,因为刚才那?番走动,鼻尖沁出细汗,脸上也浮起不正常的薄红,漂亮却无情的美人眼低垂着,易碎而颓艳。
李眉砂拿起软枕垫在她腰后,似是?轻声问了?一句什么?,尾音裹着丝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