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艾莲娜,德维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但不太明白查理为什么要像见了鬼似的逃命。
“你打不过她?”两人小跑穿过街道,露水已经被阳光晒干了,镶嵌着鹅卵石的地面闪闪发光。
“她是个难缠的家伙,但那个不是本人。”查理的外套下摆被风吹得不住翻飞:“她眼下不在这儿——但如果被后面的影子触碰到,就会被沾染到气味,从此无论躲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被她轻易追踪到,相信我,那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
跟普通市民闻魔女色变的畏惧厌恶不同,查理对艾莲娜的态度更倾向于避之唯恐不及,当他敏锐觉察到德维特想抽剑硬刚的时候,不得不出言解释和制止他,虽然打斗起来那个低级的附魔傀儡绝对不是德维特的对手,但能预见的纠缠不休后遗症才是最不好解决的。
德维特刚才确实打算把那玩意斩个稀碎:在魔力一途异于常人的天赋和发展是有代价的,多数魔法师的身体素质都不怎么样,如果失去魔法,可能一个未成年的街头小混混都能轻易撂倒两个成年魔法师。
这也是虽然魔女传说极端恐怖,但民间猎杀魔女的活动依然盛行的原因,玩弄黑魔法的人多数是古怪乖张且避世,很少集体行动,所以身强力壮的农夫采用人海战术战胜魔女的先例并不是没有,前提是能接受前期不可避免地造成人员损伤。
而身手异常灵活的兔头店长恐怕是个异类。
因为天已经亮了,大街上往来的人已经逐渐变多,随着他们的前进,身后不断传来惊讶夹杂恐惧的喊声,好在那个东西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否则一旦对路人造成威胁,查理很难扔下无辜的人一跑了之。
他们的船停在港口,在那之前必须想个办法,至少不能让它跟到船上……兔头店长还在心里盘算,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喂!”
兔头店长和公爵齐齐停下脚步,一个皮肤黝黑的漂亮少女站在他们面前。
是莎莎。
这孩子跟在拉巴巴塔时一样看起来是个纯粹的观光客,从头到尾穿了一身本地女性常穿的高腰线灯笼长裤,身上挂满各种叮呤咣啷的廉价首饰,手里抱着一大盆福星市特产蔬菜浓汤——是码头工人简陋早餐的豪华版,里面有猪肉、羊肉、咸牛肉和当季水果,上面戳着一只木勺,令人不禁怀疑她预备豪放地边走边吃。
“是你啊,那个小鬼头呢?”莎莎远远就看到了查理那个风格独特的兔子脑袋,虽然上次碰了个软钉子,但她还是行动先于思考叫住了他。
如果麻烦有生命,一定是可以无限繁殖的孢子形态——兔头店长回头看了一眼因为行人变多(且受惊混乱)而速度慢下来的影子,无奈地抬了抬高顶礼帽:“小姐,又见面了。”
莎莎狐疑地看着他:“干嘛走那么快?你们——”
她看向一旁的公爵,眼睛一下蹭地变得又大又亮。
“这是谁?”她问,心想怪不得大家都要在大陆上四处历练一番,在今天之前,她满以为艾利卡已经是最好看的男人了。
莎莎不是没见过漂亮的男人,但眼前这位和那些眉毛都恨不得比照尺子修剪,铅粉上得比女性还厚的娘娘腔不同,虽然单薄了一些,但肩宽和腿长都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绝非弱者的眼睛。
无需交流或过招,仅凭眼神就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强大意志。在莎莎所受的教育中,哪怕是个病入膏肓、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拥有这种眼神,都应该得到强者应有的重视和尊敬。
公爵对她的回应是没有回应。
即使知道现在不是这位热情少女泡男人的好时机,但不习惯看到女性尴尬的兔头店长还是出声解围:“我们有点急事。”
出乎意料的是莎莎并没有因为公爵的冷眼而恼怒,这时后面的惊叫与喧哗也越来越近了,她踮起脚尖蹦了一下,越过查理的肩膀看去:“那是什么?它是冲着你们来的?”
她朝德维特呲牙一笑:“我替你们把它打碎,作为交换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样?”
德维特没做声,而是抬起手杖,动作既快又狠地朝莎莎一抽,莎莎心里顿时一惊,对方速度太快,她完全是凭身体本能反应朝左边闪去,但预想中的劲风并没有到来——在手杖完全横出前德维特就收了回去,这是个假动作,迫使莎莎不得不让开路来,紧接着他顺着动势,大步越过她朝前走,临过时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查理完全没预料到德维特会突然出手,虽然目的只是吓唬莎莎让开路来,但艾莲娜的魔法紧随其后,他十分短暂地权衡了一下就跟了上去,临过时歉意地朝莎莎点了点头。
“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动手。”兔头店长看着公爵线条愈加清晰的侧脸轮廓说。
公爵不为所动:“莱恩家的。”
他只说了一个词,查理就明白了他如此冷硬的态度从何而来:身为帝国历史最悠久的高位家族之一,维护家族地位与荣光是每一位德维特家主的本能,自从知道黑金家族有借圣杯一事颠覆大陆后,他对几个家族的态度就从原本的不屑一顾变成了警惕和戒备,不论莎莎长得再可爱,在他眼里恐怕也跟讨人喜欢毫无关系。
再加上白兰公爵本来就是傲慢和任性的代名词,虽然被前十几年优渥生活所放任肆意生长的棱角在远离故土的这段旅程里有所磨平,使得兔头店长差点忘了刚见面时他是个多么自以为是、毫不考虑别人的家伙,刚才那冷不防的一手杖又让他想起来了。
“以莎莎的年龄,未必能参与那种核心计划。”兔头店长只好说。
“所以我没有真的动手。”公爵说:“动作快点,我们回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