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
“实不相瞒,我今天还有一个约会。”奥斯卡若无其事地加快脚步:“但没想到今天晚上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他话音未落,就猛地一个顿步,生生止住了前进的动作,就在同时,德维特的手就擦着他的前臂抓了个空。
奥斯卡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
因为共同的生命威胁而临时组建的小小同盟既脆弱又虚伪,一旦危机解除,彼此之间的戒备和算计就会迫不及待地重新浮上水面。
“想跑?”白兰公爵勾起唇角,露出今晚第一个微笑。
照他的长相,笑起来应当是很令人怦然心动的,但奥斯卡看着,只打了个寒颤。
“我赶时间。”奥斯卡难得示弱了一次:“下次有机会再……”
德维特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奥斯卡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个高大的骑士长已经默默堵到了他的身后。
忠诚在骑士心里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奥斯卡叹了口气,把手伸进口袋里。
“你看,”他试图跟德维特商量:“我什么都没做,大家一起从王宫逃出来,不算朋友至少也是半个同伴了,何必突然翻脸打架呢?”
“既然你什么都没做,那究竟在心虚什么?”德维特偷袭不成,似乎也并不打算再动武,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问:“你可以慢慢解释,我不赶时间。”
……良好的教养让奥斯卡忍住脱口而出的脏话。
“我必须要离开。”他似乎总是在笑的眼睛终于半眯了起来:“公爵大人,我可以保证我对你毫无恶意——”
“这种事情向来是由我说了算。”德维特打断了他的话,他站在石桥上,身后的天幕中挂着一个明亮的启明星,那是黎明即将到来的前兆。寂静的城市也开始有了动静,路边民居里闪动着微弱的灯火,远处甚至传来了车轮碾过砖石路上的小石头发出的迸撞声。
其实德维特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有底气,他不会忘记
那个贪婪愚蠢又极度好色的子爵还在对他的容貌虎视眈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即使摆脱了王宫那场闹剧的嫌疑,他德维特在这座王城里也算不上个自由人。
但他就是毫无理由地想要为难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喜欢对方那种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的态度,也不喜欢他虽然习惯性翘着嘴角,但笑意却从未真正蔓延到眼里的表情,仿佛这么做,就没有人能看穿他的虚伪和冷漠似的。
以上一切都令他不高兴。
奥斯卡后退了一步,靠在石墙栏杆上,他拥有比平常人更丰富得多的倒霉经验,被人找茬也是常有的事情,很容易能看出公爵并不打算跟他维持表面的虚伪和平,好奇也好,怀疑也好,眼前这个傲慢的贵族今天如果不从自己身上榨出所有他想知道的东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哪怕不算武力差值,二对一也是很令人棘手的情况。
“看来您是打定主意要找我的不痛快了。”奥斯卡冷冷地说。
德维特彬彬有礼地颔首:“是的。”
“很遗憾,我没有时间配合你。”奥斯卡笑了笑,抬手反撑住护栏,双脚猛地一蹬,身体瞬间腾空而起,翻过了护栏!
德维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虽然下面就是街道,但如果脑袋着地——
希弗士几乎是下一秒就立刻向前,徒劳地想去抓住他,但他很快直起身体,转头看向他的主人。
德维特也迅速靠向护栏,这时他也看到了,一辆很小的平板马车从桥洞下幽灵似的冒了出来,上面是成捆的干稻草,为跳桥的奥斯卡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着陆点。马车的蹄子似乎用布包了起来,踩在砖石路上只发出轻微的闷响。
看来他早有准备。
德维特说不准自己究竟应该感觉受到了愚弄还是应该松一口气,他阴沉着脸转过身,正对上自己骑士长的脸。
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天神在上,”希弗士目瞪口呆:“您看到了吗,那辆马车上没有车夫……”
如果没有车夫,那马车是怎么如此精准地接住奥斯卡的?难道这只是一个巧合?还是说那匹马其实也是用魔法变的?
当然不是。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误会。
奥斯卡确实会使用魔法,但他的水平还远远不到这种水平。
那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最深沉的黑暗,永远是走在黎明之前。骑士长被夜色蛊惑了,没有看到这辆马车其实是有车夫的。
一个穿着低调,但性格高调的小小车夫。
“刚才可真是千钧一发!”马车跑出了一段距离后,小巧的锡兵站在座板上,回头看去:“但我知道我们能成功!我一看到你靠近围栏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默契无价!对不对?”
他身后的的稻草在刚才的冲击中变得有些凌乱,从桥上跳下的人费了点劲儿才把自己从那身华丽的宫廷罩袍中解放出来,一双毛茸茸的长耳朵在凌晨的微风中轻轻摆了摆。
“你说得对,”他趴在稻草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顶黑色的圆顶礼帽扣到自己的兔子脑袋上,朝小锡兵笑了笑:“默契无价,友谊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