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贵族,这一位跟白兰公爵简直不像是同一个物种,公爵就绝不会有在这种情况下光凭头衔就能把心怀不轨的吓退的愚蠢想法。
这个瘦弱的男人被她逼在车厢角落里瑟瑟发抖,让见惯了希弗士那群能单手扛酒桶的骑士兵团的艾利卡觉得,这样的男人她一拳打死三个。
她只用了一只手就把科尔森男爵摁到马车壁上,这个养尊处优的男人竟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任由她穿着长马靴的脚踩着他的坐垫,匕首尖抵住了他的喉咙。
“别紧张。”艾利卡轻声说道:“只要诚实问题,我保证不伤害您一根手指。”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马车微微晃了晃,又开始慢慢动了起来,再次向城堡驶去。
等候在门厅前的每次都是同一个女人。
又高又瘦、穿着束领格子长裙,不苟言笑,表情比下雪时的屋顶还要冰冷,活像个严厉的家庭教师,遇到不守规矩的人,就会伸手给他来一鞭子。
男爵的马车一停下,她就深深皱起了眉头,因为发现今天驾驶马车的是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车夫跳下马车,摘下半旧的软呢帽,有点局促地看着她。
“你是谁?”她厉声问道。
“阿托斯。格鲁姆,太太。”车夫说:“我的叔叔腰痛得厉害,要我替他干一天的活儿,太太。男爵大人在车里。”
女人上下打量着他,发现他的头发跟去年的车夫是一样暗淡的红棕色,唇边到下颚的胡子也同样浓密,于是点点头:“往左边走,有一排马厩和干草,你可以在后面的木屋里休息,明天男爵先生要离开的时候会有人通知你。”
说完,她就不再看他,走到马车门前,却听到那个新来的家伙瑟缩着说:“夫人,我不知道地方。”
“你——”她猛地转过脸要数落他,马车门就打开了,露出男爵有些苍白的脸。
“请你给他带带路,小姐。”男爵疲倦地说:“我知道地方在哪儿,可以自己进去,有人陪着我。”
“大人,黛西夫人希望控制宾客人数。”女人紧紧皱着眉头。
“我跟夫人提过,今年我的肺部出了点问题,总是喘不过气来——她知道。”男爵强硬地说:“请你给我的马夫带带路。”
达芙妮穿上着洋红色的蕾丝长裙,领口开到了肩膀,露出她天鹅般洁白优美的颈部和肩膀,宽松的袖子在手肘收紧,手腕上系着一朵跟裙子颜色一样明艳的月季,两双手因为有些紧张微微颤抖,因此藏到了蓬松的裙摆里。
爱丽丝就在她左边不远处,坐在一张高背椅上,陪一位客人喝茶,悄声细语地说话——那位坐在她身边,留着考究八字胡的男人决计想不到,眼前的姑娘正在酝酿一个疯狂的计划。
不,是眼前的姑娘们正在酝酿一个疯狂的计划。
从两天前起,绝大多数女孩就偷偷把冷汤藏在口袋里,带出餐厅以后倒掉。
那种可恶的汤果然会消磨她们的意志,把她们变成一群温顺的待宰羔羊。
爱丽丝看着手里的细瓷茶杯,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为了让腰肢尽可能纤细,少女们不但日常得不到充足的食物,在舞会来临时还要被坚硬的束腰累得几乎要断气,不得不每隔几秒钟就深呼吸一次,也不能剧烈运动,否则很容易因为缺氧而昏厥过去。
黛西夫人和参加舞会的客人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营养不良带来的弱不禁风使她们看起来多么像花园里美丽而脆弱的花朵啊,那些在风中摇曳的、无法承受风雨冲击的、娇艳的郁金香、铃兰和鸢尾花!
这些变态。爱丽丝厌恶地想。
她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脑袋又开始涨了起来——她的束腰实在是太紧了。
这时正好达芙妮提着裙摆走过来,轻轻坐到她身边,把她几乎要拿不住的茶壶接了过去,两人都没有目光接触。
爱丽丝松了口气,站起身屈膝行了个礼。细声说自己需要一点新鲜空气,并婉拒了客人陪同的要求。
达芙妮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于是客人并不坚持,这让她的离场没受到什么阻碍,她尽可能自然地穿过几个天鹅绒长沙发,靠着垂下拖地窗帘的墙边走——她特意穿了一件和窗帘颜色相近的深绿色长裙,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舞会开放期间是女孩们行动最不受拘束的时候,因为没有哪位客人喜欢神态惊恐僵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人形娃娃,连日常监视她们“守规矩”的人都不在他们平常待的位置上,原因也显而易见,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们厌恶一切窥探的视线。
她一边用力呼吸一边快速离开温室,并小心避开了两个补充饮料的侍从,闪身钻进了半人高的冬青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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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研。杜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