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士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应是。
一群刚刚入伍的新兵,就连平时想要隔着千军万马,远远地看上一眼那传说中的女将军都是奢求,是妄想,可现如今,不但能让他们一次性瞧个真着,还能有机会在大将军手下讨教,这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朝汐话音刚落,周围便又躁动起来。
「将军,我们也能跟您练练手吗?」
「是啊是啊,将军,您也教教我们!」
「将军,您教我们几招吧!」
「这揍一个也是揍,打两个也是打,将军您就把我们当沙袋!」
「对,将军!我们就是您陪练喂招的沙袋!」
朝大将军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群小兔崽子可算是逮到她了。
比武过招这种事情,一旦有人率先挑起了头,那其他人就再也坐不住了。
流水一般的将士从她手下一个又一个的被摔下高台,一个下去了,第二个又上来,前赴後继,绝不断队。
朝汐陪着这帮半大小子,一直从清晨起来太阳刚升,到中午日照三竿,再到最後日落西山,连午饭都没人想起来吃。
终於,朝大将军撑不住了。
她站在高台上喘着粗气,连忙摆手,看着底下依旧跃跃欲试的将士们,朝大将军顿时感伤出一种「廉颇老矣」的心态。
「朝云!」朝汐连忙唤来靠在一边默默看热闹的朝云,「老子不行了,这帮小崽子精神头太大了。」
朝云拿过水杯,快步上前,叹道:「将军,您跟这帮人来车轮战,这谁能受的了啊?还打吗?」
「不打了不打了。」朝汐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好不容易才平稳了气息,闷声道:「好家夥,这一天下来老子半条命都交代在这了,没被北漠那群蛮子给弄死,反倒让自己手下的新兵蛋子给累趴下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在营里待太晚。」
朝云点点头:「我知道了,朝歌昨日让我带到营里来了,将军你一会儿骑着它回去吧。」
「你有心。」朝汐拍了拍她的肩膀,勉强笑了一下,「晚上让周伯给你炖肘子!我先走了!」
朝云:「……」
明明是你想吃肘子了吧?
朝汐出离了京郊大营,骑着朝歌溜溜达达地往将军府里走。
朝汐方才在军营里跟将士们练武出了一身的汗,中衣几乎全都浸湿了,离营的时候也没换身衣服,身穿着铠甲直接翻身上马就走了。
彻夜未眠,又在营里闹了一天,衣服几乎都黏在她身上了,再加上没吃东西,傍晚的凉风嗖嗖地吹,像是小刀子一样割在人身上,朝汐整个人坐在马上,先是头重脚轻地打了个寒噤,然後开始有些难以名状的难受。
「亲娘啊……我这是怎麽了?」朝汐吸了吸鼻子,心里只盼着能早点到家。
52。病来
原本也就是一柱香的路程,可朝汐觉得自己恐怕要走到天长地久了。
好不容易到了将军府,强撑着精神跟周伯打了招呼,又把朝歌带到後院,给它放好了草料和水。
朝汐才一进屋,膝盖就软了,踉跄着将自己往床上一摔。
她身上甲胄未卸,就这麽「咣当」一声砸在床上,这下子半个身子都是麻的,整个房间开始在她眼前打转,朝汐生出一种自己再也爬不起来的错觉。
人在兴奋的状态下,估计潜力应该是无穷尽的,朝汐彻夜未眠又带着头疼,在军营里闹了一整天,居然都觉得没怎麽样就过去了,眼下回到了自己房里,整个人突然卸下了防备,反倒有点一病不起的意思了。
朝云还在京郊大营,韩雪飞又远在西北,周伯刚才也被打发到厨房里炖肘子去了,朝汐觉得自己嗓子眼里都在冒烟,想喊人都叫不出声。
她叹了口气,强挣扎着把自己翻过来,伸手拽过一旁的被子,胡乱盖在身上,她觉得自己骨头缝里都在冒酸水,眼皮重的根本抬不起来。
朝汐迷糊地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隐约觉得有些烫手,这才惊觉自己原来发烧了,她这几年来不太生病,所以偶尔来一次,便显得格外严重,烧的她七窍生烟,耳鸣不止。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思绪很快被高烧搅和成了一锅粥,什麽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开始往外冒,一会儿想着:「周伯的酱肘子可别炖糊了,这老头最容易糊菜。」
一会儿又想着:「桑晴那边到底该怎麽办?是继续装糊涂混过去,还是乾脆就跟她摊牌,到最後老死不相往来?」
过了一会儿又想到:「楼兰人这次送人质进京,肚子里肯定没装好水,送来个别人还行,可偏偏送来个鬼狐狸匕俄丹多,这下子可怎麽办?」
一想到匕俄丹多,他的那双狐狸眼就倏地出现在了朝汐的脑海里,朝汐闷哼一声,她觉得自己的头烧得更厉害了。
匕俄丹多……
最後,朝汐意识渐渐模糊,与其说她是睡着了,不如说她是晕过去了,她的意识昏昏沉沉,时梦时醒,现在的事和过去发生的种种,七零八落地扭在一起,缠成了一股乱麻,顺着时光的方向一直往回倒流,浮光掠影一一从她眼前闪过。
她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又回到了她独闯楼兰,在匕俄丹多身边伪装成一个小小亲卫的时候。
这个病秧子狐狸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可是朝汐心里清楚,这就是个笑面虎丶黑心狼——匕俄丹多总爱在人前戏弄她,不是偷拽她铁盔下漏出来的头发,就是撩拨她双目前方的盔甲盖,有好几次都险些露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