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了人,见了裴决走路时都要一手抬起随时准备牵人的样子,看他跟随着小候爷的目光中满含笑意,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也就这麽一个人,能让裴决如此宠溺舒心的。
加上苏岑长得好,嘴又甜,这一路见路夸路,见床夸床,连桌上普通的一盆兰草都要夸她讲究,夸她养的好,再心硬的人也被这连声的夸夸弄得心软了,更何况容姨本身就是一个心软的人,禁不住小候爷一张甜嘴也正常。
这时一人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孩儿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容姨的腿,容姨一看他,连忙说道:「说了今天有客人,让你别乱跑,怎麽还是进主院来了?」
容姨一家子一直住在偏房,主院儿一直不让家人踏足。
孩子才三岁左右,对裴决都只有隐约的记忆,更没见过苏岑,又被容姨一训,委屈地小嘴一瘪,又敢哭出声,只能往容姨背後缩。
苏岑觉得小孩儿可爱,蹲下去朝他张开手:「容姨,你别凶他嘛,他肯定是看到我了,想找我玩,是不是?」
他一笑,俊美的脸上在夕阳下像是泛着金光,这画面老少咸宜,小孩儿愣愣地看着,把那阵哭意都忘了。
「来,哥哥抱抱。」苏岑又上前一步,将小孩儿揽进怀里抱起来,问容姨:「他叫什麽名字?」
容姨答道:「豆子。」
「豆子,好听。」苏岑一手搂着他,一手去捏豆子的脸颊肉:「是喜欢吃豆子吗?後天哥哥带你去买好不好?」
豆子看了看容姨,又看看裴决,见两人都没反对,这才伸手小手搂住了苏岑的脖子,小声说:「我不喜欢吃豆子,我喜欢吃桃花糕,甜甜的,好吃。」
容姨在一边笑着说:「他是早产,生下来跟个小豆子一样小,就取了这麽个小名,别惯着他,最近老是要吃糖,别把牙吃坏了。」
豆子一听,嘴又瘪了起来,很不高兴地想哭。
苏岑连忙拍拍他的背:「别哭,哥哥给你买,桃花糕是吧,後天咱们就去买。」
容姨站在那里看裴决,裴决看着苏岑,眼神一片柔和:「明天就去买吧,桃花糕只有早上才有,我去买。」
苏岑看向他:「明天不行,明天要去看伯母,後天再买吧,我们多住几天也没事。」
他也许多年不见裴母了,第一次来看,规矩还是要有的,不能怠慢。
晚上两人沐浴更衣,洗去了赶路的灰尘和疲惫,小陵和苏浩住在外院,苏岑跟着裴决住在他的屋子里,两人倒是什麽都没做,心照不宣。
但苏岑睡不着,他一双眼睛在屋子里到处逛,像是每个角落都想看清楚一样。
裴决把翻了几次身的人搂住:「看什麽?」
苏岑一手搭在他腰上,问他:「看看有没有什麽变化?」
苏岑之前来过,那个时候他就心疼,屋子里不够亮,怕他看书坏了眼睛,想给他多点几盏灯,又怕被他发现。
「有变化吗?」
他们刚到渐安的时候,其实应该算是半流放了,但有苏父的暗中支持,这院子也还是苏父当时托人买下後,以最便宜的租金租给他们的,这都是裴决後来才知道的。
「有吧,又没有。」
屋子没多少特别的地方,甚至还显得格外的陈旧,桌子的边缘已经因为长期的使用和清洗被磨的发亮,书柜上那些书虽然看得出来有人打扫,上面连点灰尘都没有,但书页也已经卷了,有点脆了。
这屋子应该是整个院子朝向最好的了,向着阳,但仍然不够明亮,他十四岁来的时候,是陈旧,现在已经有些破败,但好在有人用心打理照顾,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还仔细晒了,拍的松软。
「你以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苏岑的下巴在他肩头蹭了蹭。
他今天老实很多,在京都的时候一到榻上,就他忍不住去逗弄裴决,最後多半都是以他累晕过去结束,但他们这次回来是给裴母扫墓的,不适合胡闹,所以他今天到现在连个吻都没索过。
之前苏岑问过,但他总是答的很简洁,他是个不太喜欢用语言去表达情感的人,和苏岑正好相反,但他喜欢听苏岑说话,说什麽都爱听。
裴决搂着他,脑海里慢慢地就回想起那些日子。
想。
当然想。
想他的俏俏会不会因为他走了哭,哭的时候有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哄,又怕真的有那样一个人了,俏俏就不记得他了。
甚至会在芍药盛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去摘一把回来,然後对着铜镜一朵朵地试,挑出最好看的一朵簪在自己头上,对着镜子笑。
「俏俏,这朵最好看。」
他想笑的和苏岑一样好看,但从没有成功过。
因为他的眉目总是冷的,不够柔和,有点瘦,又发育的比较早,骨骼感太明显,不够软,不能像捏他脸颊肉一样,手指轻轻一挤,雪白的肉就像刚蒸熟的软酪一样从指缝间溢出来,俏俏会说疼,但不会挣开,等他松开的时候,白软的小脸上会留下两道红红的印子,他会一边揉着脸颊说明月哥哥欺负他,一边又要他亲一亲才不痛。
没人能这麽欺负他,只有他可以。
想到这里,裴决的目光落下去,看到靠着他的苏岑,他的脸颊在他肩膀上慢慢地蹭着,脸颊上的肉虽不像小时候一样多,但也被挤压出一点,连带着牵起了嘴角,让嘴唇也看上去好像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