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他怕是并不在意,萧子衿还是感觉甚是愧疚。
若不是他,季远之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他的药谷谷主,萧俞还得仰仗他,短时间也动不得他,何至於如今同他一起东奔西走,整日刀口舔血,有了今天还不一定能有明天?
「西北比不得鄢都,倒是委屈你和阿铃了。」萧子衿低声愧疚道。
季远之抬起眼,带笑看向他,语气轻飘飘的,带着某些暗示:「殿下就仅此一句作为赔礼?」
萧子衿睨了旁边耳朵支棱着,假装没听见却一脸兴味盎然的季铃,以及季铃旁边饶有兴趣的方诗,抽回手,转了话题:「十三部落东犯本就全靠一腔热血,如今几个月下来,死伤惨重,又快到了春耕时节,即便坎布拉尔坚持,那些长老们怕也不同意。不出意外的话,这场战事不会再持续太长时间的。」
季远之手指微抽,下意识想去攥回对方的手,却还是忍住了。
他将手背到身後,随之而来的就是季铃「呀」的一声。
季铃握着那颗砸到她膝盖上还带着血丝的圆润小碎骨头,像只藏食的仓鼠一般腮帮子鼓鼓:「臭哥哥!」
方诗若无其事地咳嗽一声,扭过头死命憋笑。
秦筝揉揉季铃的脑袋,全做安慰。
生死边缘徘徊小半月,哪怕方诗是铁打的也扛不住,不多时就已经面上见了疲色,眼皮子直往下盖,头一点一点的,下巴都快戳到了胸口。
季铃怕她没吃什麽就睡着了,给她在厨房里做了一碗药粥,刚端进来一屋子除了他俩兄妹,其他人都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方诗还没来得及睡着,愣是被她端到鼻子前的这碗粥给熏醒了,抖了一下惊道:「着火了?」
季铃:「……」
她笑眯了眼,声音几乎能掐出水,像是白里透红的水蜜桃,让人听着心都化了:「方姐姐,你说什麽呢?」
方诗下意识丢给萧子衿一个求助的眼神,萧子衿将目光转向外头并不早了的天色。
「快吃吧,阿铃做的肯定是好东西。」
方诗怀疑地看着碗里黑漆漆的一糊,再看向萧子衿的时候眼睛里写满了几个大字:你死不死啊萧子衿????
秦筝不知从哪摸出一袋饴糖,犹豫地塞到了方诗的手心里,随後看向萧子衿:「秦二哥,萧子衿们也先去吃饭吧。」
方诗:「萧彦哲???」
门一关,把她怨怼的目光截断在了里头,隔得远远的,都还能听见她莫名中气十足起来了的声音。
「萧子衿!!!你不是兄弟!!!!」
「萧彦哲……咕噜咕噜咕噜。」
饭桌上,秦筝不大确定地偏头问萧子衿:「方帅不会生气吧?」
飘着香的热腾腾饭菜摆了一桌,邱莹刚清点好了如今军中可用的人马数量以及粮草储备,正在饿头上,看到啥都夹上一筷子,塞嘴里被烫得直往外哈气,含糊不清地说:「不会,方帅没那么小心眼,我第一次见她那会儿险些用镇纸给她开……」
萧子衿夹鱼肉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把剔了刺的鱼肉放在了季远之的碗里,低声同他说了一声「吃」,随即才抬头问邱莹:「什麽时候?」
邱莹别的都好,就是不轻易服输,要想让她心悦诚服,可没那麽容易,萧子衿就猜到她俩之间一定有事情是没同萧子衿说过的。
邱莹直道不好,心虚咽了口口水,若无其事地试图打哈哈:「就,反正放心就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越说声音越虚下去。
最後她还是垂头丧气地站起来认了栽,小声道:「就前两年方帅来西北的那次……」
萧子衿略思索,倒还有印象。
那会儿北境闲,方诗借着了解西北军务的由头独自来了一趟西北荆州,呆的时间也不长,就两三天。
一个是西北恶名远扬的女魔头,一个是北境闻名遐迩的方郡主,技痒倒也不算意外。
不过……
秦筝也有些疑惑:「镇纸?」
「那会儿刚被王爷罚抄了军策五遍。」邱莹嘟囔着解释,又问,「王爷,你不会这会儿找我麻烦吧?」
「如今什麽时候,」萧子衿瞥她,在她刚送了一口气的时候紧接着道,「就军策再多抄一遍吧。」
邱莹顿时垮了脸,哀嚎出声。
饭刚吃到一半,头戴绿色毛毡帽,上头还插着一根雪白羽毛的信使急匆匆地从外头跑进来。
他大喘着气,双手扶住膝盖,脸都因为跑得太急而憋得通红:「王爷!鄢都来消息,陛下丶陛下驾崩了!」
不光萧子衿,连邱莹都懵了,茫然地看看秦筝,不大确定:「谁?谁死球了?」
信使欲哭无泪,急惶惶道:「陛下死……驾崩了!」
萧子衿眉头紧皱,思考半晌後问:「到底怎麽回事?你把事情来来去去同本王讲一遍。」
【作者有话说】
努力下周完结!冲鸭!
第92章
数日前,静王府里。
白馨语拘束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偶尔悄悄抬眼看坐在她对面的文绮。
对於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表嫂,她心里也很复杂。
说不上亲近和感激,却也谈不上仇恨和敌视,只是……不熟悉。
若不是她,白馨语依旧可以怀抱着对江海平的倾慕,懵懂无知地继续当她的白家小姐,而不是像如今一样成为一枚权力斗争的棋子,用自己的婚事作为其中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