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雪伸出一根手指,犹豫着指向祁连。
陆千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祁连叹了口气,他本以为陆千里会一脸尴尬地撒开萧山雪,再把随便撩拨别人的锅推给小傻子,这事儿就算敷衍过去了。毕竟燕宁站里的人都是这麽处理的,谁也不觉得萧山雪还有精神去记恨他们。
以後还要在这儿呆呢,给陆所个台阶下吧。
「陆所,他——」
可谁想到陆千里压根没听见,他怜爱之心更甚,竟然惨笑着擦了擦眼泪,看着萧山雪的表情像极了慈父,大着嗓门就把祁连的声音压了过去。
「哎呀我的苦命娃儿,以後叔叔跟,」他停顿了一下,思考祁连和他的关系,「跟战友一起保护你,啊。」
萧山雪走着神一脸无辜,祁连懵着逼瞳孔地震。
这是什麽罕见的客气方式吗?
还是说燕宁站外边就是这样?
天可怜见,祁连只见过遮云蔽日的算计,却没体验过铺天盖地的善意。这些陌生的话语朝他的小朋友砸了过来,而起因似乎仅仅是这个小可怜「战斗英雄」坏了脑子?
刚刚还戒备十足的老陆突然变得温柔和蔼,紧接着便对战斗英雄的战友扭过头来,懒得再跟他拿捏腔调,直接当一家人说起了渝州话。
「他是失忆了哈。」
祁连懵懵地点头。
「我有个兄弟也是,打仗让炮弹炸了脑壳,回来之後谁都认不到,就晓得那个把他拖回来的小向导,你看他们是不是一样嘛。」
说话间三人走进後院内勤楼,楼里的热浪混着汗臭和脚臭,中央空调像个临死的人,只能听见进气却看不见出气。老陆把他俩安排到窗边勉强吹得到凉风的位置上,不再尝试跟战斗英雄小朋友继续交流,手肘支着隔断给祁连继续讲故事。
「那个救我兄弟的小向导跟别的哨兵结合了,可是後来因为人家哨兵退役要结婚,向导就被踹进勒歌山背後的疗养院等死。我那个兄弟伙就住疗养院山下,可是人家向导不愿意见,最後把我兄弟也搞疯球了。祁连,你莫要这麽对待萧娃儿。」
「……嗯。」
祁连又想起了最後一个跑到他和萧山雪小窝的人。
祁连一旦露了锋芒站长便要拉拢,给他塞了个清秀精致丶还与萧山雪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来。寒冬腊月里祁连毫不犹豫地把人推出了房间,听着他在外边边哭边骂边诅咒,说萧山雪一个废人凭什麽还能霸占哨兵,说他不要回到疗养院里去,求祁连救救他。
那个人也不过二十出头,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
「不会的,」祁连像是在对自己许诺,「我是他的哨兵。」
萧山雪本来在整理桌上的文件夹,要按照颜色和高度排列整齐,可紧接着窗外传来脆生生的鸟叫,成功拉走了他散漫的注意力。祁连看着老陆,老陆看着萧山雪,最後小鸟扑着翅膀飞走,萧山雪又转回来发呆,好久都想不起来刚刚在收拾桌子。
老陆长长叹了口气。
「造孽哟。」
第52章打完就吐
前院地方小,塞不下那麽多人,内勤楼里反而比前头还要拥挤吵闹。
五六个哨兵整理档案忙成一团,还有几个打着电话吼得脸红脖子粗。新人让一楼大厅短暂地安静了片刻,稀里哗啦鼓掌介绍一轮便各自回岗,怎麽看都不像不忙。可还没等祁连发问,陆所便搓着手说最近森林公园里有个抛尸案。
报案地点是在後山,只捡回来一只手一只脚,别的部分扔在其他哨所辖区,所以这几天电话和档案才又多又乱。
「这个案子你俩不用跟,」陆千里解释道,「渝州分站说要提到他们那边去办,我们这儿要负责整理材料丶走移交手续,属於特殊情况,咱们所平常还是没什麽事情的哈。」
祁连点点头,脸上露出憨里憨气的笑,连声称明白。
陆所担心的事情他心里门儿清,不过他真是带着萧山雪来隐居的,自然无意跟上头多嘴。可祁连话音刚落,内勤楼两扇大门突然飞撞墙壁,把挂着的拖把抹布和仅剩的几片腻子乒桌球乓一齐砸下来,值班哨兵满头大汗地冲进门。
「陆所!森林公园里二十多号人持械斗殴,已经有人躺下了!」
「啥???」
铁山所里上下二十号人,去掉三个值班丶两个出外勤丶一老一病和萧山雪这个半残,所里总共只剩下十二个哨兵能去带着盾牌和甩棍去维持秩序。陆千里当即叫停所有人去领装备,紧接着转向祁连,无奈地对他笑了笑。
「哎呀小祁,你看这事儿巧不巧,你才刚来就碰上——」
「没事儿陆所,」祁连痛快地站起来,「职责所在,我马上准备出发。」
「要得!车在前院,你安顿好小萧直接过去。」
新人乖巧而善解人意,陆所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飞快从门口消失。祁连看向萧山雪,小朋友恰好也正盯着他,眨着眼睛似乎有几分疑惑。
一楼大厅已经走空了,祁连弯腰与他贴了下额头。
有汗,黏糊糊的。
萧山雪的眼睛微微眯起,下意识地想仰头索吻,却被祁连用手指按住了嘴唇推回去几分。
这是个足够僻静的角落。
「这儿不行,」祁连抚着他的脖子低声道,「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在好好呆着,如果有人需要帮忙就过去,他们会告诉你该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