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伸出一根手指,遥遥点着窗外的方向。
「瑶光那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在燕宁站里有多麽难混,就算咬咬牙挺过了第一天的打,现在还不是叛变跟了莫林!你们哨兵都爱说向导软骨头是不是?向导就是软骨头!软骨头也能把你们困死在这里!」
「你他妈闭嘴——」
眼见着阎王气得就要暴起行凶了,天枢却丝毫不惧,连一向护着他的无常都吼着扑上来捂他的嘴,金丝眼镜被撞得飞了出去。老秦在外边敲门提醒他们小声一点,可祁连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极其文雅地低头笑了一下。
时至今日,祁连不再去考虑忠诚和叛变里塞着几分对狼王的真心,只当这四个人在演戏。
他蹲在地上,从眼镜旁边揪起一根沾着泥和血的稻草,捻了捻又丢下。他的视线扫过双目血红的阎王丶手足无措的太子丶捂嘴按人的无常和满脸狰狞的天枢。就是这短暂的停顿里头,祁连抱起手臂,柔缓的声音无比清晰,像极了在调侃。
「你们吼这麽大声做什麽?莫林是哨兵,又不是聋子。」
狼王什麽都知道。
四个人脸色都变了,祁连的眼睛里透出了他们从未见过的锐利,而那张脸上的浅淡笑意半是怜悯半是真诚,明晃晃写着胜券在握。他虽然看着天枢,却字字含沙射影。
「如果有个人尽可弃的傻子想带你一起送死,换做是我也确实应该这麽做,把莫林喊来,给他条大鱼,说不定能保命。可是天枢,你有没有想过,站长和副站之间的位置不是个能睡大觉的地方吧?虎视眈眈那麽多人,我敢躺,就是我有本事躺。就算是莫林站在我面前,我一样能保你活也能送你死。」
祁连站起身。
「你说的没错,向导的境遇确实不好,是有很多审时度势的软骨头。但可惜,不是所有向导都是这样,有硬骨头,也有你这样把想哨兵变成自己的刀的人。只不过用刀者必伤於刀,想做这个出头鸟,就要做好被枪打的准备。」
他三两句点破天枢,便将他抛在一边,边笑边看着阎王丶太子和无常,那副惯常憨憨呆呆的样子霎时间成了神佛。
宛如天谕赦众,仿佛不再追究。
「司副会在傍晚时分抵达我指定的位置,有後援来接应你们。从你们走出柴棚到她来接人期间,所有的火力和断後都是我来做。我不想因为个人恩怨影响集体撤离,带不带天枢,你们三个说了算。」
不是审时度势吗?那就一起来啊!
不是拉拢人心吗?那就一起来啊!
不管是天枢牵头还是乾脆四个人一起叛变,只要有一个人出头,後边跟着乾的就有机会脱身。苟延残喘和立功还乡,没有人会选错。
祁连是狼王,猎手环伺之际,他给了不忠的狼群一次机会。
寂静。
漫长而短暂的寂静。
外边老秦又一次敲门,十五分钟很快就要过半,阎王率先低声骂了句脏话。
「明人不说暗话,」他压着嗓子,「老子早就说不能听向导的!敢坑狼王的没一个有好下场,不能带他走,让他烂在这吧!」
太子捂着额头长叹一声,而无常看向天枢。
天枢虽说是站长的人,可无常一向对他好得紧,瞎子都看得出他的心思。无常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麽,可紧接着天枢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他,旋即把人狠狠推开。
天枢转向了祁连。
「祁连,是我失算,不知道你跟那小家伙的秘密;不过若是你不藏拙,恐怕我也不会想着算计你。」他自己捡起眼镜,擦了擦镜片戴回脸上,「我不会跟你走。燕宁站不是什麽好地方,我要自己闯出一条路。从今往後,你,还有你们三个,都是我的敌人。变天之後,咱们最好无缘再见。」
祁连对他笑了一下,权当作别。
外边老秦已经等得要发霉了,两人抱起武器迅速离开,走在了队伍最前边。他们要撤离到距离临时基地两百米外适合直升机降落的平台上去,而此间萧山雪的屏障始终紧紧跟着他们,看起来状态还可以。
五人在灌木丛後休息,老秦推了推祁连,递给他一支笔和一张极为传统的草纸,上边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
他们坑你,怎麽还要救?
祁连疲惫地笑了下,刷刷刷在纸上写下三行字。
我瞒着站长求援,需要活人来堵站长的嘴;
何况他们此刻选择我就得罪了站长,他们只能加入副站长的阵营
再加上他们欠我一条命,於情於理都反悔不得了
老秦叹了口气,扭头看看背後三个没精打采的哨兵,噗的一声将嘴里半截草叶子吐在地上,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燕宁站是个好地方啊。」
祁连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哥,盯好他们,我得回去了。」
祁连将刘毅的定位仪塞给老秦,又叼了一块含大剂量咖啡因的特制巧克力,几乎是榨着身体强打起精神。
「我得回去接萧山雪,我要带他回来。」
第45章在劫难逃
另一边,临时基地前院。
萧山雪被锁在一个半人高的透明大水箱里,箱子顶部开了孔透气,底部连着根细细的水管,另一头是水泵。注进去的水泡了伤口,变成浅淡的粉色;而萧山雪阖着眼睛,放松手脚半漂在那团有些梦幻的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