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端着饭推开了门。
能把萧山雪打成这个样子,祁连相信他不会那麽好心给俘虏饭吃。他远远看见莫林从保温桶里舀出一碗粘稠的肉丝粥端给了天枢,然後又拎出一根外皮焦脆滴着油的烤鸡腿,从几个人的鼻子底下挨个蹭过去。
「硬骨头们,饿吗?」莫林像在训鹰犬,「交代祁连的下落就有饭吃,还能在我这儿有一席之地,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阴间组三人在拼命吞着口水,或许萧山雪是应该把他们的五感钝化的。一根鸡腿本不应该是过分的刺激,可此刻却成了巨大的折磨。
莫林并不在乎他们,他死死盯着被萧山雪,而向导连眼睛都不睁。
那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并没有激怒莫林,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兴奋。他将那个鸡腿扔给天枢,反手捏住萧山雪的脸,凑到了他的眼前。
「哨兵嘴巴严就算了,同样是向导,怎麽你就这麽不识时务?瞧瞧他,虽然被你们几个连累,但至少每天还能有一顿热乎饭吃。就算燕宁站不要他了,地塔还可以直接把他收编成我们的人。几份破文件就能换大好前途,你想想你有多亏?」
萧山雪被他掐得蹙起眉头,睫毛控制不住地抖。
「你从小就是这样,」莫林把他的脑袋按在背後的木板上,说话的语气像是要当场把他吃下去,「一声不吭,逆来顺受,你哪儿来这麽好的耐性?萧山雪,那个废物有什麽办法能让你出声,嗯?他能给你的东西我也能给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
妈的!他怎麽敢!
孤立无援丶兄弟背叛丶同袍受困丶隐忍不发,所有堆积的压力和愤恨被最後一根稻草压垮,嘶嘶作响的引线烧到了头,祁连只想冲上去把莫林打成筛子。可他刚刚要扬起身子就被身边的老秦一把按住後背,要他保持静默不要妄动。
祁连也是正当年的汉子,修养再好火气也大,再怎麽吃亏装傻当老好人卖命,无非是给自己谋一个容身之处。可如今哨兵站里的兄弟容不下他,站长拿他当制约萧山雪的棋子,熬到今天好不容易有个真心喜欢的人,被欺辱至此他却只能趴着看!
「等着!」老秦低声道,「你来这儿就是干这个的?」
这会儿敌明我暗,就是被老虎咬了都不能动一下,祁连又何尝不知道。可刚刚两声异动已经吸引了莫林的注意,他松开了手,目光转向窗外。
萧山雪的安抚和他说话的声音一同传来。
「你给不了。」
精神通路里向导的安抚虽然扎实有力,但嗓音却难听得活似一个拉破了的风箱,从充血肿胀的喉咙里硬挤出来。或许是萧山雪的少年模样实在太过惹人怜爱,伤疤避全都开了他的脸,可此时嘶哑的声音却与俊俏的脸形成了过於恐怖的对比。
但莫林不在乎这个,这是两天来萧山雪同他讲的第一句话,这让他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上显现出狂喜似的表情。他快步走回去,在萧山雪面前蹲下,碰了碰他的脖颈。
「有什麽我给不了你的?」他问,「是谁让你的嗓子变成了这样?我替你杀了他。」
萧山雪疲惫地抬着眼睛,明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却依旧针锋相对。
「莫林让我变成了这样,你怎麽不动手?」萧山雪轻声道,「祁连能替我复仇,你能麽?」
短短几个字让萧山雪不得不停下来缓一缓,他的喉咙被辣椒水烧伤,意识也因为莫林多次尝试覆盖祁连的精神结合而变得有些恍惚,声音就像是一朵被撕碎的云在飘。
「我不想当向导,他就能拿我当普通人,可你只会让我当一个杀戮机器。」
莫林愣了一下,旋即狂笑出声,边笑边拍着萧山雪受了伤的肩膀,仿佛他讲了个绝顶好笑的大笑话。他的声音太大了,震得身边的哨兵不自觉地後退了一步,就连祁连都皱了眉头。
「萧山雪,你是真的喜欢祁连?我看你是不认命。那你问问地上躺着这几个人,跟着祁连,哨兵站是不是一样打算拿你当杀戮机器?」
他斜睨着死狗似的阴间组,伸腿踢了一下阎王的肋骨。
「游星奕都交代了,你们还瞒着他做什麽?」
阎王咬着牙不说话,脸色发青,肋骨似乎是也断了。
莫林见没人愿意搭理他,哼了一声,转头看着萧山雪点了点地上的三个人。
「得,这三个跟你家废物哨兵兄弟情深,那就我来说——这群人,这个小队,除了你和你的废物哨兵,都是一群眼线!内鬼!燕宁站长就是让他们来监视你们两个的,只要你足够听话,祁连牵制得住你,你就是燕宁站的刀!」
莫林抓着萧山雪的头发逼他抬起头来,看着他有些慌乱的眼神火上浇油。
「萧山雪,你以为祁连不知道自己的角色吗?他跟你结合度这麽高却没把你办了,其中原因你还想不明白?他睡了你,万一哪天你反了,他就要跟你一起死!你自己说,我要替你报仇,该杀了谁?你们有争执,你做错了事,他向着你麽?」
祁连刚刚沸腾起来的热血骤然凉了下去。
他就知道这群人没那麽简单。
他怕萧山雪落人口舌,他怕萧山雪有朝一日无法从燕宁站脱身,他只有小心翼翼地推开他才能保全他的安全。寄人篱下,委曲求全,祁连当了太久的滥好人,以至於他每次面对选择都是迎合旁人委屈自己,反正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