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普通人,但他这样的普通人对哨兵和向导都是致命的。
白羽刚过一米七,在他旁边显得无比娇小,却像个提着丝线操控一切的王,颐指气使而又御下有方,让他有资本游走在灰色地带。
「谁问你了?小朋友的事情让他自己做决定。」白羽的语气轻松自如,醉眼里透着绝世的精明和锐利,紧紧锁定萧山雪,「在这麽大一滩浑水里挂他的人头,想直接鱼死网破干掉他的可能是燕宁站,可能是其他哨兵站,也有可能是地塔。不过只要最後他活着,不管去哪儿,都代表着这个组织的稳定和绝对优势。在这样的组织里有我的朋友,至少能让我不受纷争波及。」
萧山雪问:「我为什麽要信任你?有人要杀我,自然有人会保我。答应你对我能有什麽好处?」
白羽一抬眉毛,缓缓从柜台中抽出一碟食指大小的老式酥饼放在他面前,红润的指尖敲了敲碟子边缘,脸上依旧带笑。
「好处?被我的刺客追着屁股揍,打不死你也烦死你。但如果你是我们的人,我的情报丶刺客,还有酒和钱也可以为你所用。这些是无关立场的资源,帮谁就给谁。至少在你们勾心斗角的事情里,海妖绝对中立,也能很好地隐身。」
白羽不急着说下去。他拈起一块酥饼掰开,一半递给萧山雪,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垂着眼睛慢慢吃。老秦不知什麽时候又端了两杯水来放在他们面前。
「我不会要求你提供任何消息,也不会强迫你去干掉谁,真的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希望你以後关照我们。无论你最後做出任何选择,我们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
「……这只是你的说法。」
「嗳,别急着拒绝,你已经很赚了。先尝尝饼,考虑考虑。」
这种莫名其妙的提议让祁连纳闷极了。萍水相逢的酒馆老板,怎麽就突然看上了萧山雪,提出这麽诱人的资源非要跟他交朋友?
祁连总觉得有诈,可萧山雪似乎是有些动摇,他犹犹豫豫地咬了一口酥饼,然後愣住了。
白羽弯着眼睛看他。
萧山雪吐出一块锋利的铁片,上边还带着血迹。那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零件,就算有人说是不小心掉进去祁连都信。但萧山雪把铁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十几秒,紧接着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羽。
「你是怎麽知道的!」
「饼是我今天早上才做的,好吃吗?」
「可是她是个女……」
「喜欢吃?」白羽把碟子推给他,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都是你的。」
萧山雪盯着盘子里剩下的八块酥饼,眼睛渐渐红了。可祁连还是担心白羽不安好心,抓了一下他的手腕。
「球球?」
萧山雪沉默了许久,声音有些抖:「她逃出来了吗?」
白羽滴水不漏:「我不知道。」
萧山雪咬紧牙关。
地塔重重把守,当年十四岁的他被洗去记忆又被关在最深层,很长一段时间内几乎没有自理能力,压根不可能逃出去。
当时他有个护工,是个带着口罩的黑眼睛女人。是她把他慢慢照顾回一个勉强谈得上正常的人,教他收拾房间,给他悄悄带那个年纪小朋友会吃的人类零食。
也是她把一把小匕首拆成十个零件,藏在椒盐酥饼里边带进来,让他有机会在离塔训练的途中越狱逃跑。
椒盐酥饼的味道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可白羽长着一双蓝眼睛,声音也绝不是那个姐姐的样子。
至少,这说明他们认识。
萧山雪打定主意。
「既然她信任你,你就是我的朋友。」
此话一出,白羽的笑意又浓了几分。他兴致勃勃地向萧山雪介绍自己的酒吧帝国,哪里有什麽分店,还有各个分店的联络人都是谁。祁连听了一半就开始走神,盯着白羽背後过分整齐的酒柜发呆。
他不知道萧山雪和白羽究竟打的什麽哑谜,但他隐隐感觉得到这和萧山雪的过去有关。
他突然觉得酒柜似曾相识。
萧山雪的书桌!
萧山雪看书快,因此他自己画图纸,托後勤用合成板做了个书架。上边的书按照首字母顺序摆放,同一字母内又按照色系分区,每的书签高度完全一致。
白羽的酒柜是一样的逻辑。他的酒瓶并非是按照酒的种类分区,而是以酒名的首字母为准,在此基础上按照酒色深浅排列。由於酒瓶高低不同,他甚至在有些瓶子下边放了木台,以对齐瓶口。
收拾东西的习惯过分一致,这让祁连突然有了种奇怪的猜测。他用触丝摸了摸,更加确定白羽和老秦都只是普通人。
难道地塔也要抓普通人?
还是说,白羽跟白雁有什麽关系?
似乎是感觉到了祁连的思绪,白羽不经意似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老秦突然在他背後发了话。
「我出去抽根烟,你来吗?」
「我不……」
老秦站在他背後不动如山,根本由不得他拒绝。祁连无可奈何,还是跟了出去。
夜里的风不像白天那麽灼人,海妖门外的巷子里黑漆漆的,偶尔窜出来一只老鼠。老秦用纸卷了菸丝点燃。他没跟祁连推让,或者说他压根就是拿祁连当了空气。
但如果以後萧山雪可能会来这里,祁连还是要摸摸底细。
他打着哈哈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