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丞气得发笑,像一只愤怒的河马,但最后还是妥协地拿出了薄薄一张信用卡。他发誓,再帮这俩人就是傻逼,一句感谢没有还倒贴了三个月的工资。
等了一小会儿,果真来了几个穿着得体的服务生领着他们往里走去,什么话都不说,就像是专门为此设定的机器人。紧接着又在电梯口立定站好,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原来这张粉卡的作用不止是储蓄,还能兼备电梯卡。
这台内部电梯是方便人员上下流动而特别设计的,小而精巧,全屏可触摸的黑色面板下一处凹槽,怎么看都像为那张卡量身定做的。周丞壮起胆子将卡插了进去,几秒钟后,随着“滴”的一声轻响,数字“5”浮出水面在屏幕上上下跳动。
隐藏起来的五楼,扑面而来的冷气犹如另一个世界的气息。
进入眼帘的是一副巨型壁画,上面描绘了一副类似于敦煌飞天的极乐之景,她们有奏乐、击鼓、舞蹈,形态各异,身着薄纱,腰缠长裙,轻盈如羽毛般,不过都是裸着上半身,让人不太好意思大方直视。除此以外便是普普通通的spa区,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奢靡。
汤麦推了下眼镜,“你看这是什么?”
飞天奏乐图上也描绘了很多人间之景,基本都是戴冠的男性,他们仰望神女,有的作跪地祈祷状,有的作掩面忏悔状。如果不细看的话其实和任何市面上卖的那种艺术画毫无区别,但只要凑近就能察觉出其中猫腻。
这些人的身上都有“眼睛”的纹身。
那个“怒”字就在嘴边,但仔细一看好像又有一丝区别。这些都是女人的眼睛,长睫毛、双眼皮、括号一般的弧度,盯得宇唐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再仔细看看。”汤麦提醒道。
29连锁反应
那些飞天神女的表情多半是冷漠的、戏谑的,跪拜在地上的人类反而都是痛苦的、懊悔的。追溯到怒尕神诞生的那个年代,西王母乃西华至妙之气所生,与东王公共调阴阳,孕育天地。但好景不长,邪魔横出,铜牙铁齿,诛杀无道,尤其喜爱吸食女子阴气,此后昼夜颠倒,阴阳不和。其座下神女纷纷以神威护佑,肃清邪魔。
就如同这张画上所示,男人是邪魔,他们要带着一生的“眼睛”烙印祈求西王母的原谅。而这些人为了躲避怒尕神的惩罚,却找了同村的女人作为替代献给上苍,冥冥之中形成了一个生死反复的无限循环。
凶手用这类引人注目的分尸方式是想要代替神女惩罚他们,包括肋骨上的‘x’,在某些教派的认知中,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因此意义不言而喻了。
宇唐站在画前,又仿佛置身画内,这一分钟简直是他人生中思绪最混乱的一分钟。
“有什么想说的?”
在一切重启之前,汤麦破天荒地先问了宇唐的想法。
有很多意外收获,但都在情理之中。早年间黄贺不幸被骗保,事后得到了巨额赔偿,由此发家。后来在一家经营性会所中认识了曾力,又因扫黄打非一起蹲过局子。两人一见如故,打算利用这笔钱做点大事。但不知为何原因,曾力依旧一贫如洗,而黄贺一路水涨船高最后将自己的商业帝国驻扎在了这家独一无二的美容院中。
虽然只是猜测,但宇唐有百分之八十能够肯定,所谓的“邀请制会所”一定和皮肉生意脱不了干系。
救人的神反而变成了害人的人。
只能说令人嘘唏。
汤麦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几步,停住几秒,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宇唐看着他来回做了很多次,终于忍不住问道:“有发现了么?”
“太干净了。”
“什么?”
“这个供桌。”汤麦推了一下眼镜,几乎都快把脸凑到跟前了,“这么大一张桌子实在是太干净了,而且上面还插着香、摆着供品,没人打扫的话肯定会积灰。”
“打扫很麻烦吧。”宇唐试着晃动了一下桌子,发现是和墙面定死在一起的,除非是这张桌子使用频率很高,根本不需要另外打扫。
汤麦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对宇唐说道:“踢一脚。”
“啊?”
“我让你,踢一脚试试,越用力越好。”
宇唐犹豫了下还是照做了,结果不管多少下这东西都纹丝不动,牢固得很。但是汤麦还是执意让他继续下去,不叫停不许停。
案子没进展,线索也没下落,一直憋着口气的宇唐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一拳砸在供桌上,声音大到引来不少人侧目旁观。骨节红肿发烫,蹭破皮的地方有血渗出,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这么带着不知所措又委屈的眼神看着汤麦。
汤麦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出门前正好带了创口贴,边包扎边说:“只要熬过这一关,马上就会有进展了。”
“但是……”宇唐忍着疼,眼眶还是红得像只兔子,“这些间接证明没办法指认凶手的。”
“那你信我吗?”
“信。”
“那就够了。”
宇唐不知道他如此确信的理由,但好在经过一番努力,桌子下有隔板松动,微弱的气流喷出。汤麦蹲下,从口袋里拿出解剖刀,说道:“就算是定死的机关,也会有内部的关联反应。隔板后面肯定是空心的,你视力好、听力好,撬一下试试。”
当视野完全进入一片黑暗后,其他感官都变得灵敏起来,逆着气流流动的方向寻找,宇唐好像隐隐约约中看见有一抹绿色的点光在闪动,从缝隙下刀撬动,墙砖“咔哒”一声掉落,露出一小块缠满电线的电容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