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是补品。
吃了他。她就能完全成长起来,能更快地成为强大的妖怪。能站到仇敌的面前,杀死他,为母亲报仇。
——樾烦躁地用爪子扒拉住自己的耳朵,脑袋贴在地上,做出一副掩耳盗铃的姿态。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跟在艾修身边从来不怀好意,她每时每刻都想着怎么好吃掉他。开始是碍于他莫测的实力不敢动手,后来是贪求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保护……但她仍旧想着,等到她再强大些,能够将艾修一击必杀,就趁着他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即便堵住耳朵,樾仍旧能够听到里面艾修温柔含笑的声音,带着纯然的愉悦对鲤伴分享自己和每个孩子相处的趣事。
“大概是犬科猫科天生不合吧,樾和青琅小时候总是打架,不过大概是打出来的感情反而更好,长大后我就时不时看到他们凑到一起聊天了……”
眼泪顺着脸上细软的毛毛打在青石板上。
樾抱着脑袋趴在石板上,柔软的腹毛起伏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和青琅那家伙关系可差了。
要不是那小狼崽天赋实力也不差,她早就找机会把他找个没人的地解决了,还要连皮毛带骨头吃进肚子里毁尸灭迹。甚至早就暗地里打了不知道多少次架,只是每次都用的提升自己的借口。
他们都有亲族仇恨在,艾修虽然苦恼他们的没轻没重却也不会怀疑,只是愈发操心他们,有段时间没发现两只就要来寻。
如果青琅能打过她,她也毫不怀疑他也会杀死并吃掉自己。
艾修老父亲视野下看自家崽子怎么看都觉得可爱,他们彼此之间却没有什么滤镜,除了在艾修面前装一装,私底下都是相互警惕的。
除了艾修,知道樾想吃掉他的人甚至超过三个。
只不过确定这一点的,只有青琅一个。
青琅敏锐且执拗认死理,他同样咬过艾修,哪怕刚开始脑子被仇恨冲傻了没意识到,后来也反应过来。同样经历过仇恨驱动下,对吞噬这个人的渴望,所以他能看懂她眼底隐藏的贪婪。
更清楚她平时被艾修以为是维护自己的行为,本质上其实是护食。
因此他从来不被樾的表象和示好迷惑。
只是樾一向在艾修面前装乖,仗着原型可爱娇软卖萌,贸然去说或是针对反而会被她倒打一耙,旁敲侧击的提醒叫不醒被猫毛糊了眼睛的艾修。青琅被告了几次状,即便艾修一直耐心温和,并不因此认为他顽劣不驯,他还是聪明地收起了针锋相对呲牙咧嘴的模样。
尽可能半步不离地跟着艾修或是跟着她。
艾修误会的孩子们关系好,其实只是青琅找机会就监督和警告她而已。
她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其实在银杏岛建立之后,她渐渐长大,艾修对她那么信任,原型时候甚至能爬到他肩膀甚至脑袋上。只要她想,一口咬下去就能把一直只是男孩样子的他脖子咬断,青琅事后再发疯,她也已经把人吃干净了。
她吃掉艾修之后肯定会实力增长,会比青琅更强,她大概率可以打得过他。
但当她下定决心,獠牙凑近艾修脖子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她已经变得这么强了,即便是自然成长下去,未来也未必不会比逄虎更强。为什么一定要靠杀死这只傻乎乎对自己好的妖怪获取力量呢?
逄虎就是自然成长起来的妖,哪怕他再强悍,她就一定比他要弱吗?一定要靠着吃掉自己的恩人才能杀死他?
或许是骄傲的心性,也或许是终于给自己找到合适的借口。
在那一刻,自幼年的颠沛流离和恐惧中诞生的心魔破开,被仇恨和杀意蒙蔽的浑浊的眼才清明起来。
她不想杀艾修了,但她杀意最浓的时候漏出马脚,青琅的话被其他人接受,其他人已经不信任她。
就像艾修所讲的狼来了故事里,反复撒谎的少年头一回说了真话,也不再被信任。
根深蒂固的防备和对彼此的隔阂让他们完全不能一起生活,所以在艾修离开这里去到隔壁,那个据说是他祖国的国家之后。青琅、沅他们试图维持艾修在时候的‘家’的样子,在岛上继续着老师的信念和行为。
她选择回到被她打败杀死的逄虎的地盘上,成为新的森之主,直到听说艾修回来也忍着没回岛上。
但那道声音响起的时候,即便有所不同,她还是第一时间认出这是老师。像曾经还是幼崽时候,飞扑着降落在他并不宽阔的怀里,依赖地紧贴着。
对不起,其实我好想你。
但这些话对着从始至终不知道她狠辣心思的人,完全无法说出口。
要是她真的一直是像艾修以为的那么乖巧懂事就好了……
有视线落在身上,樾回头看到下意识躲到门柱后面的某只狸妖。
心里难受的猫猫几个跳跃过去,狸刑缩着肩膀微微后仰,以为自己要被揍,结果却被一团柔软的东西砸进怀里。
一口气岔进肺里却不敢咳嗽,狸刑小心翼翼抱着猫,恭敬地像举着祖宗牌位一样。不敢置信的眼睛整个瞪成圆形,本就下垂的眼尾看起来更像狗狗眼了。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待遇。
最好的梦里都是樾踩在他背上拿头发当猫窝。
狸刑小心地试图抱紧一些,被樾威胁地拿爪子刺进衣服里,连忙不敢动,只是调整姿态让猫猫窝得更舒服一些。
男妖想说‘我可以摸摸你吗’,结果到嘴边却是从心地:“我……我帮你按摩呀……”
猫猫这次没有反对,狸刑立刻眼睛亮起,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背上柔软顺滑的毛,力气轻重适中。樾懒洋洋将脑袋搭在狸刑臂弯里,身上的肌肉却是隐约紧绷着,完全没有在艾修怀里时候的软乎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