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如此不放心,又期待着重逢。
锋利的刀刃指在妖怪的眉心,獠牙前伸的妖怪额头流下冷汗,眼睛几乎成为斗鸡眼,看着刀刃一眼,纵使不甘心也只能认输拜服。
“不愧是奴良组二代目。”
类似猪形的妖怪解除了妖化,颓然跪坐在开裂的土地上,代表了奴良组的大获全胜。
这个妖怪组织相比樾的四国,显然会享受多了,抢了厨师做饭,甚至还会酿酒,此前那些粮食也不是全部是烧毁的。
艾修过去时候奴良组妖怪们已经就地开始庆祝了。
鲤伴正在等他,见他过来,相当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对着一旁刚刚归顺的片耳介绍:“这是眸遮,听说你也是银杏岛的妖怪,应该知道他。”
片耳早就听说了眸遮出现在奴良组,还治好了奴良滑瓢,这会见到也不意外,尤其在感觉到艾修身上让他也觉得危险的畏之后,本就谨慎的态度更加恭敬,也试图拉近关系。
但就连奴良组的妖怪们也发现,艾修对这几只妖怪尤其冷淡。
片耳有些失落,在发现艾修确实对他不感冒后识趣地向后不在打扰他。
纳豆小僧安慰他:“修大人要突破了,最近心情和畏都比较压抑,等过段时间肯定就好啦!”
片耳笑着跟他喝酒,没说他是真的感觉到艾修对他的厌恶,哪怕极力冷淡着还是透露出来。
他不太明白。
艾修和鲤伴喝着酒,努力不去想其他的东西。
愉悦热闹的氛围实在很能感染人,他渐渐放松下来。
直到灵敏的耳朵听到新入组的片耳的手下,打着酒嗝,得意地跟奴良妖怪谈论自己此前的大逞威风——“好喝吧?这酒就是我酿的,前些时候才收上的新粮。
那时候……有个人自不量力,挥着把锄头还想攻击我呢……后来怎么样了?我当然得让那小子知道怎么夹着尾巴做人、一巴掌就把人拍进烧了的稻田里。要不是老大不让杀人,那小子肯定就不止破相了哈哈哈。”
曾经是人类的首无流露出反感,大多数妖怪却给面子地欢呼,还有好奇问详细的。
热闹纷杂的环境,这会却觉吵得头疼。
刚咽下去的酒仿佛带了烧灼和腥臭,几乎呛得他作呕欲吐。
鲤伴皱眉,扔给那边聊得正欢的妖怪一个难得严厉的眼神,周身的畏也展露出他的不悦。
原本欢乐的气氛瞬间微冷。
刚才聊得上头的小妖怪们噤声,眼神迷茫地瞧瞧瞄了几眼鲤伴,不明白他怎么就忽然不高兴了。
艾修实在不愿意当扫兴的人,也不会希望鲤伴为了他去当,但他此刻满心的负面情绪,完全没给体贴留出空余之地。
他抿唇,借着袖子的遮掩拉住鲤伴的手,像汲取温暖一般握得紧紧的。
鲤伴侧头,要说什么,却见艾修失神恍惚一瞬,瞳孔骤然紧缩,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刚打过一场的地方,遍布着各种气味,酒、食物,更多是妖怪的血。
但在艾修的嗅觉里,只有属于人类的血是最轻易能认出来的。
其中已经冰冷的、却仍旧带着小女孩稚气的血腥味那么熟悉,那是他方才嗅到过的,是他熟悉的血液的主人。
但却是浓郁到可怕、到反胃的血腥味。
某一刻,艾修的心脏仿佛停跳,眼前一片晕眩。
他仿佛又回到亲王的禁闭室。肢体僵硬着,仿佛被无形的禁锢束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亲王的下仆麻木地划开一个又一个花季少年少女的血管——再将他们挂在他的头顶上。
只是这次,有利爪挣脱了桎梏。
狂暴恐怖的畏在一瞬间铺盖下来,即便是鲤伴都有一瞬间自本能深处升起的强烈危机,牛鬼显露出丑陋的本相——更多妖怪,只能做到匍匐,几乎连自身的畏都被冲散。
奴良组妖怪的惨叫唤回艾修的理智。
凝视着完全瘫软在地的干瘪妖怪,那是艾修印象里有的,很多次都在奴良组的妖怪。
尖利的指尖割破妖怪黑袍染血的部分,又勾住,艾修近乎畏惧地将它放在鼻下嗅闻。
——零星的希望终究熄灭。